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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第1页）

小钱忙道：&ldo;是尚书左仆she韩钟圻与中书舍人廖恽两位大人。&rdo;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方感佩道：&ldo;凡是太宗皇帝与先帝的忠臣，谁不想清君侧？只可惜书生手中无兵权，终是无用。&rdo;

小钱抿嘴一笑：&ldo;那也不尽然。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听施大人说，韩大人与廖大人本来联络的是神机营。&rdo;

银杏颔首道：&ldo;昱贵太妃的父亲邢将军从前是神机营的都统，深受爱戴。他一家无辜被屠，神机营的军士邵奭被诬族灭，弑君之事与神机营紧密相关。若说禁军之中谁最可能哗变，自然就是神机营了。&rdo;

小钱笑道：&ldo;银杏姑娘看得通透。只是信王到现在也没有处置神机营。&rdo;

我微一冷笑：&ldo;神机营将士不比文官。惹怒了军人，随时都会丧命。再者，若神机营真的哗变，禁军便人怀二心，骚动难制，即便假黄钺，总天下兵马，人心顺逆，终是无法掌控。&rdo;

绿萼忍不住笑道：&ldo;这倒比惹怒了刘公子还要厉害。&rdo;小钱和银杏都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益园，悫惠皇太子高显将高曜推撞在石头上，两个小兄弟险些厮打起来。高显的辱母温氏死死捉住高显的双手，以武德四戒教训高显，并不因他是宠妃之子而有丝毫纵容与宠溺。而高曜的辱母王氏，相比之下不堪至极。于是借着王氏羞辱陆贵妃之事传遍朝中，我怂恿裘后将温氏与王氏一起遣出了皇宫。一晃半世，当年那一对争夺皇位与恩宠的小兄弟，都已不在了。所有的心机与谋算，都显得异常可笑。

我不觉一哂：&ldo;武德最忌滥杀，若得罪了钜兄弟，反而无事。信王懂得安抚神机营，&lso;至圣之士，必见进退之利，屈伸之用也&rso;[99]，甚好。&rdo;

银杏嘻嘻一笑：&ldo;姑娘是说，信王是&lso;至圣之士&rso;么？&rdo;

我淡淡道：&ldo;胜者书写青史，若信王真的登基了，自然是至圣之士。&rdo;

小钱忙又道：&ldo;启禀君侯，除却韩廖二位大人，还有一人也被安了附逆的罪名，诛了全家。&rdo;

&ldo;谁？&rdo;

&ldo;是集贤院的一个郎官，名叫南夏，字子睿。&rdo;

&ldo;子睿？这名字有些耳熟。&rdo;

小钱道：&ldo;君侯觉得耳熟是应当的。这南子睿听闻是杜娇杜大人的门生。&rdo;

我恍然，原来他便是我跪在朱雀门请罪时，唾弃我的少年郎官。然而南子睿不过是个年轻的郎官，才入官场，实在无足轻重，如何能与尚书左仆she与中书舍人这样的高官密计兵变之事？就算合谋，也该是杜娇才对。我蓦然想起当年掖庭属右丞乔致的死，叹道：&ldo;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rdo;

小钱忙道：&ldo;君侯何必自责。他当众羞辱大人，是他自己不好。何况似这等糊涂虫，过了今日，也过不了明日。&rdo;

我叹道：&ldo;他一死，便成了忠臣，我却彻彻底底成了反贼。&rdo;说罢将茶盏交还绿萼，但见掌心被烫得通红，很快渗出被死死压迫过的白，&ldo;更衣，我要进宫。&rdo;

小钱一惊：&ldo;君侯进宫做什么？&rdo;

我答道：&ldo;自是向皇太后请安。&rdo;

银杏肃容道：&ldo;皇太后替姑娘担了罪责，姑娘正好借机取信于信王。宫中都是信王的耳目，若急切进宫，被信王拿住了把柄，岂不是白费了皇太后的一番心意？&rdo;

我冷冷道：&ldo;我回京的事，信王迟早会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若还能安坐如山，那才惹信王疑心呢。&rdo;银杏若有所思。我忽然想起她刚才所说的&ldo;耳目&rdo;二字，又道，&ldo;皇太后既承认自己告发了朱云，信王恼怒起来，说不定会将她软禁在寝宫中，严加防卫。如此，我要见太后，还得先问过信王。&rdo;

银杏满不在乎道：&ldo;那便去问一问好了。&rdo;

我微微一笑，吩咐小钱道：&ldo;遣人去信王府上知会一声，就说我回京了，想进宫向皇太后请安。信王若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便说是两日前。想来信王会准我见皇太后的。&rdo;

不待绿萼问为什么，银杏便道：&ldo;不错。&rdo;

小钱欲问又止，只得先应了。我又道：&ldo;也遣人告诉一声越国夫人与泰宁君。&rdo;

一时小钱去了，银杏扶我在西厢坐下，一面又开了窗。几个小丫头见我进了屋子，都笑吟吟地拿着簸箕，收集掉落的花瓣。一场大雨洗净汴城所有的血污，就像信王抹去三个家族在世上艰难延续的痕迹，仿佛很久以前便中断了，或许根本不曾存在过。绿萼笑道：&ldo;信王本就盼着姑娘留在京中，得知姑娘回京了，还不飞到咱们府上来？&rdo;

无甚得意处，亦无言以答。我叹道：&ldo;待拜见了皇太后，咱们便去仁和屯。我害死了这么多人，在京中住着，怕要被生吃了。&rdo;

银杏迟疑道：&ldo;太后身边都是信王的人，姑娘去了，只怕也问不出什么。&rdo;

我摇一摇头，目光望向西北：&ldo;事到如今，我还怕信王的耳目么？皇太后既有心助我，我便教她走得更远些。&rdo;

喝了两口茶，翻了几页书，又觉困倦，于是伏案小憩。恍恍惚惚做了好些梦，仿佛是旧事，又仿佛从未发生过。醒来唯余茫然。原来人老了，那些足以令人躬身反省的生动梦境也随之蹒跚而去。梦太过空旷，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钱进来说道：&ldo;君侯终于醒了。信王府的李威在外候命，君侯可见他么？&rdo;

我饮一口茶，小心藏起梦醒时分的伤感与倦怠：&ldo;请进来吧。&rdo;

李威虽在信王府为奴，却半分为奴的恭谨都没有。他一身肌肉，腰杆挺直，行礼时显得分外生硬，甚至有些不情不愿。礼毕，我微笑道：&ldo;不知信王殿下有何吩咐？&rdo;

李威道：&ldo;王爷说，君侯要进宫向皇太后请安，自去便是，不必告诉敝府。还有，王爷听闻君侯回京了，很是高兴，本想来看望君侯，奈何遇到点变故，实在不能出府。&rdo;

高旸掌控一切军政要务，又当此要紧之时，哪里还能坐在王府中享福？若不是被府里人绊住了，便是在暗中筹划什么。我本不想问，然而李威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企盼与迫不及待。我不禁有些好奇，遂懒懒问道：&ldo;不知这些日子，信王殿下可还安好？&rdo;

第三十二章花满琴台

细想起来，我并非不在意高旸的言行，只是懒怠听他在王府中的事。李威垂下眼皮，带着合宜的恭顺与痛惋，平静道：&ldo;回禀君侯，我们王爷昨夜在书房，被一个刁奴勒住了脖子，险些出事。幸而王爷自幼习武，醒来后将凶手当场格杀。&rdo;

瞧李威的神情，我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信王夫妇之间起了龃龉，李威迫不及待地来讨我欢心，不想竟是高旸在府中被刺。信王府把守严密、高手环伺，启春又剑术高超，即便是刘钜前去刺杀也未见得能一击即中，不想竟还有人能得手。我猛地站了起来，沉重的书案微微一晃：&ldo;是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