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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第2页）

他的口吻是不经意而充满柔情，却又让人不寒而栗。若认真说起来，大约是废后之前，皇帝去长宁宫陪伴高曜堆雪人的那一日。也许更早，徐嘉秬和红叶溺死在文澜阁的那一日。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又或者，是我入宫那一日。不，也许我根本不必下决心，因我此生的目的，就是为了高曜。我不慌不忙，再一次拜下：&ldo;微臣只是尽侍读的本分，不敢冀望非分之福。&rdo;

皇帝笑道：&ldo;朕不信。你实话实说，朕绝不怪罪。起来回话。&rdo;

我并没有起身，而是对着御案的桌角微微出神，语气亦真亦幻：&ldo;微臣一入宫，便立志好生辅佐弘阳郡王殿下。&rdo;

&ldo;一入宫？&rdo;

&ldo;是。微臣入宫时，殿下是皇后之子。既是嫡子，做太子不是名正言顺么？&rdo;

皇帝的病弱和恍惚已经掩饰不住他深藏多年的愧意：&ldo;是了，这宫里也曾有皇后和嫡子。&rdo;说着再度合上双眼，叹道，&ldo;朕累了，今日不听政了。你退下吧。&rdo;

我忙道：&ldo;陛下，还有两封灾异急报没有处理。&rdo;

皇帝虚弱地一笑：&ldo;灾异急报，你又不是没处理过，你自己瞧着办吧。&rdo;

虽然朝中处理灾异是有成例的，但是没有皇帝在御书房，我不敢动笔。等到他用过午膳，我又去求见，那时他正欲更衣午睡，不得已方寝殿召见。

寝殿燥热，药香和龙脑香混成一团。皇帝的声音透过重重帘幕，嗡嗡地空响：&ldo;之前处理过那么多地方灾异，该派人的派人，该派粮的派粮，该革职的革职，这还要朕再教你么？&rdo;

我坚持求见，无非是为了等他这一句话，以示不敢自专：&ldo;是。微臣领旨，微臣告退。&rdo;于是躬身退到寝殿门口，正要转身离去，忽听他道：&ldo;且慢……&rdo;

我忙站住了：&ldo;微臣在。陛下要微臣将这两封奏报复述一遍么？&rdo;

纱幕微微起伏，他坐在龙榻边，似乎摆了摆手，弯着腰撑住床沿久久不动。好一会儿，他才懒懒道：&ldo;灾异是丞相的事。此事你不必批复，交还给中书便是。别忘了命人誊抄一份，送给苏参知。&rdo;

我先是一怔，随即震惊，双手一抖，两封奏疏都掉在了地上。幸而脚下是绵软的地毯，奏章如枯叶落地，微尘不起。原来，他竟是这般不情愿。我极力抑制住不平的口吻：&ldo;微臣遵旨。&rdo;

皇帝又道：&ldo;以后除却反叛用兵这等大事，你只管自己先回了，得空再说给朕听。&rdo;

我应了，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再说话。忽见小简无声无息掀了帘幕出来，低低道：&ldo;朱大人，陛下已经午歇了，您也回去歇一会儿吧。&rdo;

从仪元殿出来，我险些一脚踩在门槛上。绿萼忙扶住我，打量我的面色：&ldo;姑娘刚才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rdo;

午后的暖风吹得我背后发寒，我微微一颤，恍惚道：&ldo;他们要辞官了。&rdo;

绿萼更是不解：&ldo;谁要辞官？&rdo;

我叹道：&ldo;没有谁……&rdo;见绿萼面有忧色，遂笑道，&ldo;陛下午后叫了师广日来弹琴，咱们就好生在漱玉斋歇息半日。明天休沐，也该回家看望母亲和弟弟了。&rdo;

白日骄阳似火，半夜竟然落了几点雨。早晨启窗一瞧，阴云压顶，凉风紧贴在胸前，有些透不过气。噗的一声，绿萼一早穿好的茉莉小花环从妆台上滚落在地。我俯身拾起，茉莉花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