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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第1页）

芳馨惊惧不已，顿时跪坐在地：&ldo;倘若姑娘一时心软……&rdo;

我冷哼一声，不屑道：&ldo;长公主一世的清白和皇后一时的安心究竟哪个要紧，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况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rdo;

芳馨道：&ldo;陛下终究还是不相信姑娘。&rdo;

我微微一笑道：&ldo;姑姑，倘若你是他，你会如何行事？&rdo;

芳馨想了想，恍然道：&ldo;既已无法验证，便听一听也并无坏处。自然是要听的。&rdo;顿了一顿，眉心略宽，&ldo;陛下既然听过，就不会责怪姑娘了，这又是坏事中的好事啊。&rdo;

夜深了，人却互相惊扰。云板声越发尖利，将连日来所有的庄严欢乐一一刺破，又将所有的阴谋假象统统击碎。我揉一揉红肿的额头，甚是灰心疲惫：&ldo;有姐姐在，大约我不会死。最好把我免官逐出宫去，也就能过些太平日子。&rdo;

芳馨起身为我揉着额角，柔声道：&ldo;姑娘若真的出宫，奴婢还是为姑娘守着屋子，守着婉妃娘娘。&rdo;

胸中有妥帖的暖意，像她的温热的手心按在我的额角上。我合目感激道：&ldo;多谢姑姑。&rdo;

忽听外间哭声如山岳坟起，又如巨浪汹涌。芳馨道：&ldo;定是御驾亲临！&rdo;于是我忙卸下钗环，脱下杏色长袄，将斗篷反披在身，露出雪白的素帛里子，这才和芳馨出了西暖阁。

椒房殿里黑压压跪满了人，我挨着边挤了过去。芳馨把角落里的花架子搬开，我才有地方跪下。刚刚埋下头，便听见一群人走进了椒房殿。穆仙带领众人跪迎，伏地痛哭不止。皇帝没有说话，脚步声径往皇后的寝殿去了。

哭声变成了压抑的啜泣，甚至有一瞬是停止的，整个椒房殿静得就像我今夜初来时一样，亟待一种情绪填满。果然，皇帝悲恸欲绝的呼唤声穿过层层隔扇与屏风传了过来，接着大放悲声。众人这才放下心，复又大哭起来。

皇帝哭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椒房殿，在雕花凤椅上坐定，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小简忙命人上茶，又向穆仙道：&ldo;无干的人等都叫他们退下去吧。&rdo;穆仙起身使个眼色，除了贴身服侍皇后的两个宫人和尚未离去的太医还留在殿中，其余人等都退了个干净。我和芳馨一身素衣如雪，伏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直到听见玉枢和颖妃低声哭泣的声音，心中稍稍安定。

忽听皇帝向我们道：&ldo;那边跪的是谁？上前来。&rdo;

我起身向前，重新跪在他的脚下，伏地答道：&ldo;漱玉斋女录朱氏参见圣上。&rdo;

皇帝道了平身，复又奇道：&ldo;你怎么在这里？&rdo;

我恭敬道：&ldo;皇后娘娘召微臣来椒房殿陪伴华阳公主。&rdo;

皇帝嗯了一声，便不理会我，只问穆仙道：&ldo;皇后是几时去的？临去时可有什么话么？&rdo;

穆仙泣道：&ldo;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是亥时一刻崩的。娘娘临去前说：忝位中宫，鲜有裨益，尸位素餐，谬荷皇恩。惟愿国运昌隆，社稷清宁，太后安康长寿，陛下子嗣繁盛。朝廷思贤举直，百姓安居乐业。请陛下勿以夫妻之情为念，万不可太过悲伤，一切以国事为重，以太后为重。于己，虽有遗恨，却无愧悔。&rdo;

皇后临死之前的真言，自然不能说给皇帝听。&ldo;尸位素餐，谬荷皇恩&rdo;&ldo;虽有遗恨，却无愧悔&rdo;听起来甚是矛盾，却也最令人动容。如果一个人至死都不放弃证明自己的清白，因着死亡，因着同情，也会得到几份信任的吧。何况，她在世时他虽有疑心，却从未阻拦她寻找旁人的罪证，更未曾废后。少年夫妻，相伴多年，即便失宠，也有几分真切的哀恸。

死，像雨夜的烛光，照见阴暗cháo湿处许多的美好。又像箕帚，扫除杂乱的情绪，归拢收藏抛弃。更像一剂补心丹，将剜除了糜烂臭胔的心，用鲜美馨香的血肉补齐。

我有些害怕，也觉出荒唐可笑，有些鄙夷，也不由自主地感动。

皇帝又问太医道：&ldo;你看过皇后，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