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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夜谈二（第1页）

“我真心希望，日后你能对祖神保持应有的尊敬。”

为了稳住自己因少年的陈述而震动的心神，在追寻真相的路上保持足够的理智，通天晓选择暂时用白虹向来都不以为然的话题来打乱对方的节奏，然后才好在这狡猾的家伙难得表现出真实情绪的时机说出自己早已打好腹稿的那些话。

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手露出破绽，得到最真实的反馈。

果然，通天晓刚说完，就看到了那双莹白的光学镜中有一圈极浅淡的蓝闪烁不停。

那位骄傲的少年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桀骜笑容，微微低下头，伸手探入怀里的零食盒子，像是在随意挑选，最终检出一小盒铸鳞跳跳豆。

他修长的手指从中轻轻拈起一颗，优雅地丢进嘴巴里。瞬间，小弹珠在口腔中“噼噼啪啪”地欢快爆炸开来，酸甜的滋味立刻在口中弥漫四溢。

在这新奇小零食连绵不绝的细碎爆响中，少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只是已经隐去了刚刚露出的桀骜。

少年再次缓缓抬起头看过来时，通天晓敏锐地发现，那抹浅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却分明听见，那青涩稚嫩嗓音中的隐忍克制，如同被微电磁乱流揉碎的叹息一般，悠悠地在空气中浮动开来：“生命形态之间存在着如此巨大的差异，这让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报复他。但是，通天晓，你不能就这样剥夺我怨恨的权力啊。”

少年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他肆意左右我的意志，蛮横地夺走了我的火种，还强行改写了我们原本的命运！你竟然还指望我能不计前嫌？！我的通天晓啊！你怎么总是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呢？”

通天晓叹了口气：“我想你很清楚我们和原生晶体的渊源。”

没有氢钾岭上争夺原生晶体的一战，他和白虹恐怕早已在战争中陨落，更无从结缘。

“我不会剥夺你产生任何情绪的权力。我只希望你能真的理清我们命运轨迹中的因果。”

通天晓冷色的目光闪了闪，尝试着用对方的思维逻辑来劝说：“还有……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实在有些冒犯神明了。你我都清楚地看到了，一旦他真的动了惩罚的念头，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他是我们的祖神，创造了我们的种族。”

他深吸一口气，念出那个名字：“所以，引风，我希望你以后能对他保持应有的尊敬。”

以前，他也曾经恶趣味地故意为难白虹，只为看到这个人不经意间泄露出各种不同的情绪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样子。可是这次，性质完全不同。通天晓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对一个无辜的人使用手段而内疚。

随着那声“引风”的称呼在空气中漾开如细针般蜇人的波澜，白虹望着通天晓的目光里，那抹浅蓝再次倏然闪过。澄澈皎洁的表象之下，一场压抑了太久的风暴正无声翻涌，带着即将破堤的磅礴力量在悄然膨胀。

他的声音依旧裹着一层轻柔的暖意，唇边甚至还漾着温和的笑影，可齿间相错的瞬间，却藏着似要撕碎什么的暗劲，每一个字都淬着压抑的火星：“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居然在我告诉你这些之后，还叫我‘引风’？！”

通天晓的逻辑系统在少年那一瞬间的情绪崩裂中骤然启动全面警戒，精准捕捉到一丝外泄的危险气息。

那气息快得像流星划过漆黑宇宙，却锋利强横如狂鲨风暴中的乱流。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此刻也被这股暗藏的锋芒激得全身战斗模块瞬间唤醒。

就是这种感觉！蛰伏的战斗模块在躯壳里嗡鸣震颤，能量液在回路中翻涌沸腾。时隔百年，哪怕直面过最凶狠的敌人、最残酷的战场，也从未有人能让他蛰伏的战意如此汹涌沸腾，连能量液都在血管里翻涌着灼热的浪——像岩浆在地底积蓄着喷发的力量。

少年说着，优雅无声地把怀里的零食盒子放到身边的矮几上，缓缓站起身来，那双曾剖开无数头颅的手，此刻却划过难以抗拒的弧度，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捧住了通天晓的脸，指尖甚至带着缘于极致珍视的颤抖。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脑袋，他目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贪婪的探究。“如果我舍得，真想拆开看看这里面究竟是怎样混乱的一团……”他的语气软得像极品的丝绒从心尖拂过，“一定要抽出内存条读一读你的数据，我实在不懂你的固执。”

语气温柔得听不出半分杀机，可通天晓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人最擅长将獠牙藏在温和的伪装下。若他真要动手，自己恐怕会在毫无防备中坠入深渊。

处理器骤然警铃大作，钢铁意志号零件库里那些备用零件一排排整齐码放的景象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躲避的本能在关节处绷紧，可心底突然窜出的自毁念头却钉住了他的动作。却像生锈的铆钉死死钉住了他的关节。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双皎洁如月光的光学镜，静静等待裁决。

这些年，他把白虹的记忆数据翻来覆去地读，从冰冷的数据流里打捞爱人的影子，拼凑心灵的慰藉。可他自己的记忆深处，对方却从未真正踏足过。

与其在这枯燥无望的余生里，任由思念像锈蚀的锁链捆住躯壳，倒不如就在这里就在此刻，让这个分不清是白虹还是引风的人打开头颅。他忽然觉得，这或许也是种解脱，就像当年那个沉溺不去的梦境里，他心甘情愿交付一切的模样。

指腹按压在颅骨钢架上的力道轻得像丝绒飘落。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顺着金属面甲漫进来，带着一丝近乎灼人的暖意。

少年的光学镜里盛着月光般皎洁的光，那温柔像浸过星尘的暖流，漫过通天晓的感知中枢，却在心底搅起令人心悸的震颤。

通天晓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早已如高压舱内濒临临界点的能量，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名为“温和”的外壳引而不发。

那层壳下翻涌的风暴，正等待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便要彻底撕碎所有伪装，将一切吞噬。

那是被刻意压下去的怨怼，像未熄灭的星火在灰烬下明明灭灭。

是被反复否定抗拒后攒起的怒意，藏在平缓的语调里微微发烫。

更是那句“舍不得”背后，悄然绷紧的弦——那弦上悬着的锋芒，正随着奔涌的能量液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粉饰太平的伪装，化作破开寂静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