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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回去问老大,粮车被劫的具体情况,老大小声道:“还问个啥,爹都这样了,听了更心烦。”
他边说边给老六使眼色,意思不要他再提这事。
老六大声道:“这事我越琢磨越觉蹊跷,我们东家说太平年月哪来的山贼。大哥你最好细说说粮车是如何被劫的,一共来了多少山贼,怎么个打扮,是蒙了面还是拿了刀枪,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报官,你从头说一遍。”
老大心慌死了,生怕他火上浇油气着老丁头,忙一边扫眼老丁头一边急给老六连打眼色,嘴里轻声喝斥道:“把你能的,你大哥是傻子啊?咋就你话多。”
但老丁头已然激动起来,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啊呀、咦啊……”
口水顺着老丁头下巴往下淌,他歪着嘴没吐出一个囫囵字来,两眼却死盯着老大。孟氏拿块帕子一面不耐烦地给他擦着口水,一面骂老大:“你爹想让你说,你赶紧说就完了,麿蹭个啥,这一天天的没个省心的时候!”
孟氏手很重,擦得老丁头脖子歪来扭去,擦完她还故意用力在他嘴角狠摁了一下。
老丁头成这样搞得她烦死了,她想把他挪去柴屋,老大几个不同意,她自己一人又挪不动,心里越发烦躁。
“快说啊,你吃哑药了?”她帕子一甩,瞪眼老大,又催促道。
“哎呀!”老大脚一跺,抱头蹲在地上,他是真不想再去想这事,想起来心里难受得紧。
一屋人都安静下来,等他开口。
终于,他哑声讲述起来,这段经历对老大而言,绝对是他人生中一段最恐怖最不愿触及的噩梦!
那日,他们的船刚驶入竹岭县码头,开始他们一个个还挺兴奋,远远望去,河面上停靠的运粮船一眼望不到头;码头上黑压压全是人,好些人在跑来跑去,还有人在手舞足蹈,搞得老大他们也跟着欢呼雀跃。
待靠近些,他们才发现,人家哪里是在手舞足蹈,分明是在捶手顿足,呼天抢地。
再驶近些后,码头上骂娘声,哭嚎声,铺天盖地传来。
老大当时就眼前一黑,两腿都软了。
船靠岸,他们上岸一打听,原来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了,那些包下整艘船运粮的大商户,自是不愿再出运费把粮食又拖去别处,他们找当地粮商和官府商议,以进价或稍低于进价的价格迅速把粮食给甩卖了。
做买卖有赔有赚,大商户这单生意赔了,下单生意又赚回来了。惨的是老大他们这样的散户,好些都是倾尽家底联合亲朋族友来做这趟买卖。
有那么一瞬间,老大跳河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大舅不甘心,提议进城去看看,亲自去问下心里才踏实,粮车停在码头按天收费,他们只得推着粮车走。
到了县城外,他大舅打算领着自个儿子进城探下底,要是还能卖个稍高点的价,能赚几个路费钱也就脱手卖了,省得还要费力运回去。
老大还是多了个心眼,怕他大舅坑他,提出他跟着去,留下大舅和三舅的儿子在城外看守粮车。
进城要交一文钱,这一文钱他也舍了,跟着他大舅进城问了一圈下来,心巴凉巴凉。
当地官府和粮商趁机压价,粮食都卖到了青菜价,且出价一天比一天低。
不得已,他们只得把粮食拖回来。
回来再租船是不可能了,他们商议后走旱路步行回家,路上也不住宿,夜里找个避风处轮着值守。
白牙郡的竹岭县和达州郡的山蓝县交界,他们进入达州郡山蓝县的头一晚,歇在了一座废弃的破庙里。老大守完上半夜,下半夜轮着他大舅的儿子,他猫在残破的佛龛下睡得正香时,被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惊醒,睁眼爬起来,他大舅的儿子倒在地上,额头缠着被血浸透的布条,他大舅也昏倒在地,几个表弟围着他大舅在哭天喊地。
“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粮车被劫,是被他们哭声吵醒后他们告诉你的,粮车被劫了是不?为啥不报官?”老大讲到这,老六插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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