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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第1页）

芳馨想了想，大惊道：&ldo;今天是舞阳君的头七，那金箔纸莫不是要折元宝的？只是他们是罪人，皇后也不怕触怒圣上么？&rdo;

不知从哪里透出一丝冷风，如同我心中油然而生的愧疚之意，连肩头的阳光都淡了几分：&ldo;皇后要祭拜长姐，是出于亲情孝义，哪怕舞阳君是罪人，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即便真要怪罪，皇后自也能承受得起。&rdo;

芳馨道：&ldo;都说舞阳君指示人杀了三位公主，难道陛下就不疑心皇后？&rdo;

我垂头抚着左手食指上的桂纹碧玺戒指：&ldo;舞阳君母子已然自裁，奚桧又寻不到，并无铁证指向皇后。况且陆将军又立了大功。陛下若真有疑心，也只能是疑心，当不得真。&rdo;

芳馨道：&ldo;陛下本就怪皇后没有照料好皇太子和公主，现下又出了舞阳君的事，皇后会不会失宠？&rdo;

我冷哼一声：&ldo;皇后若真敢在守坤宫祭奠长姐，还怕失宠么？况且，失宠又如何？&rdo;

芳馨一怔。忽听门外小丫头道：&ldo;姑娘，理国公府的谢小姐遣了纯儿姑娘来回话。&rdo;

纯儿是采薇的近身侍婢，采薇每常进宫，都带着她。芳馨向门外道：&ldo;请纯儿姑娘进来。&rdo;纯儿走来行礼道：&ldo;我们姑娘命奴婢来请问一声，姑娘午后要来拜访，大人可赏些空子么？&rdo;

我坐直了身子，笑道：&ldo;这是什么话？采薇妹妹要来，只管来便是。你们姑娘这会儿在哪里？&rdo;

纯儿笑道：&ldo;姑娘现在漱玉斋陪长公主说话，领了午膳便来永和宫。&rdo;

我笑道：&ldo;长公主殿下甚少见人，如今倒肯留她用膳。&rdo;

纯儿笑道：&ldo;长公主和咱们姑娘是旧识。&rdo;说罢，自知失言，忙抿嘴低下头去。

我只作没听见：&ldo;想必你们姑娘正等着你回话，我便不虚留你喝茶了。回去转告你们姑娘，我等着她。&rdo;纯儿正自不安，听我这样说，便糙糙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芳馨愕然道：&ldo;长公主殿下自幼长在深宫，又嫁去北燕两年，如何成了谢小姐的旧相识？&rdo;

我微笑道：&ldo;长公主回来也有半个多月了，采薇天天进宫请安，便是不相识，也成了旧相识了。午膳好了么？端上来吧。&rdo;

午后，我正歪在榻上养神，只等着采薇过来，谁知依旧是纯儿来了。纯儿道：&ldo;姑娘从漱玉斋出来，遇上了守坤宫的苏姑娘来传召，便去了皇后宫里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多少时候，今日恐不能来了，大人不必等了。&rdo;

纯儿走后，我正要午歇片刻，漱玉斋的宫女进来传话，说升平长公主传召。我只得忍着头痛，带着紫菡去了漱玉斋。

寝殿中长窗洞开，雪白的纱幕似清澈的金沙池水随风波动。春风微凉，轻如鹤羽，顿时将我脑中的沉闷痛楚驱散了大半。寝殿中枣红色的帐子换成了葱绿色，如初生的水糙在浅水中沐光起舞。殿中弥漫着玫瑰香气，清淡到似有若无，和悠然殿的气味一般，一丝烟气也无。

走近最后一道纱幕，忽听升平长公主在里面道：&ldo;这玫瑰的香气如何？前几天孤已命人送了一些去永和宫。&rdo;

我忙行礼道谢：&ldo;今天悠然殿是点了一些玫瑰香，只是他们没告诉臣女，这是殿下所赐。臣女当早些来谢恩才是，请殿下恕罪。&rdo;

升平道：&ldo;坐吧。听闻大人一直很忙碌，身子也不大好，是孤吩咐他们暂且不要告诉你，免得你为了这点小事便来谢恩，倒劳累了。&rdo;

我忙道了谢，又道：&ldo;殿下回来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么？&rdo;

升平道：&ldo;好多了，只是长久不动，倒胖了好些。&rdo;说罢对卧榻旁侍立的两个宫女道，&ldo;你们下去吧，我有要紧的话要和朱大人说。&rdo;

一个小宫女道：&ldo;殿下，那如何使得，若殿下要茶要水的，无人服侍怎么行？太后说过，殿下跟前不能离了人。&rdo;

升平笑道：&ldo;不是有朱大人么？你们只管出去，事后也不准去太后跟前乱说话。&rdo;

我会意，站起身道：&ldo;二位姑娘放心，我会服侍殿下的，若不济事，再请二位姑娘进来好了。&rdo;

两个宫女无话可说，只得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升平向我伸出右手，轻声道：&ldo;朱大人请进来吧。若是觉得不快，便将帐子放下。&rdo;

眼见两个宫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外，方缓缓走上前去，将长公主的右手放入锦被中，顺势坐在榻边的绣墩上，说道：&ldo;殿下唤臣女前来，有何要事？&rdo;

升平的左眼虽不大睁得开，目光比右眼更明亮犀利。她细细打量我一番，赞叹道：&ldo;上一次朱大人来漱玉斋，匆匆忙忙的，也没细看。如今一瞧，果然是长大了好些，也更美了。&rdo;说着又含一抹悠远淡薄的笑意：&ldo;朱大人的神情，倒和安平皇姐有几分相似。&rdo;

安平公主是太祖的长女，因参与长兄骁王高思谏的谋反，被皇帝用微炮轰成了肉泥，早已被逐出宗谱，世上再也没有安平公主此人。我听她将我比作叛臣，顿觉心头不快，然而转念一想，我生来便是骁王党，如今又为安平公主的同母妹妹熙平长公主效力，若有几分像安平，倒也不是坏事。

只听升平道：&ldo;安平皇姐死的时候，孤只有七岁，她的样子，孤却记得清楚。她虽是个罪人，却敢作敢当，这一生轰轰烈烈，虽死无憾。比之皇姐，孤实在没用。&rdo;

我忙道：&ldo;殿下不顾一己之身，和亲北燕，宁死不辱，于国有功。安平是个罪人，殿下何必自比于她？&rdo;

升平转眸凝视：&ldo;你说，倘若孤当初像安平皇姐这样，为心中所想，不顾生死，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rdo;

我心中一跳：&ldo;殿下何出此言？&rdo;

升平支起身子，我连忙从卧榻里侧拿了两只百花靠枕，放在她的腰背处。离得近了，只闻得她肌理中清苦的黄莲味和淡淡的冰片香气。升平冷冷道：&ldo;朱大人，当初采薇托人送进宫的那封信中，究竟说了什么？&rdo;

采薇天天来漱玉斋请安，升平与她聊得久了，自然会说到当初采薇的兄长托她送信进宫的事情。她迟早会知道，我并没有将那封信送给她。我低头一笑：&ldo;那封信，臣女烧掉了。殿下当时被禁足在漱玉斋中，臣女不敢瞒着两宫私递消息。且臣女奉太后和贵妃之命来漱玉斋规劝殿下，不得不编个口信告诉殿下，请殿下恕罪。&rdo;

升平冷冷地看着我，忽然伸出右手捏住我的下颌，怒道：&ldo;你没有看么？！&rdo;我见她忽然发怒，忙跪下，垂首无言。

升平道：&ldo;你怎么不说话。&rdo;

我低头不看她：&ldo;臣女不知殿下因何发怒，若殿下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何不问理国公小姐？又或亲自问一问那写信之人。臣女不知信中写了什么。&rdo;

升平稍稍缓和了口气，怅然道：&ldo;采薇不知道。其实，孤并不是怪责你烧了信，孤只是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些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