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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那么关于麻醉‐‐人工心肺机械师这对搭档呢？&rdo;&ldo;他们在工作上相辅相成，似乎老早就建立了深厚的信赖关系。&rdo;&ldo;他们二位，彼此都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冰室医生很难深谈。&rdo;&ldo;就连我们这些团队成员也不能跟他谈太久。和冰室最合得来的好像是酒井。他们在做共同研究，替狗做巴提斯塔手术。酒井这个人，喜欢一丝不苟地累积细微末节，也许是在这方面产生共鸣吧。&rdo;&ldo;这么看来，外科人员竟然是巴提斯塔团队最不稳定的因素？&rdo;&ldo;是酒井单方面对垣谷医生的技术不满。不过，年轻的外科医生没有这点程度的霸气也不行。&rdo;&ldo;酒井医生说，垣谷医生在拖累桐生医生。&rdo;&ldo;实际上绝非如此。如果单比瞬间的反射，或许的确是酒井技高一筹。但垣谷医生也有酒井缺少的长处。那就是胆识，也可说是经验培养出来的胸襟气度。敢在手术现场袖手旁观，需要有过人胆识。&rdo;桐生的话印证了酒井的说法。看来垣谷在开刀时，的确几乎是完全没插手，但得到的评价却正好相反。桐生点了一支烟：&ldo;开刀时，有时候帮着分担一些表面上看不见的部分，可以让执刀者在精神上比较安定。酒井还不懂这个，只要他以为手术只讲求手部反射神经的这个想法一天不改，他就永远无法成为够格的外科医生。&rdo;由于经验尚浅所以无法理解垣谷的价值‐‐这个批评，别有深意。桐生指出了两件事：其一，酒井的技术并非不好；其二，再三指责垣谷技术不佳，酒井等于暴露出自己还不够资格做个外科医生。他等于是说，酒井身为外科医生的器量狭小。

我换个话题：&ldo;明天的手术您有几分把握？&rdo;&ldo;手术之前，我永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只是抱着不能逃避的念头留下来罢了。&rdo;我发现桐生拿烟的手指，正微微颤动。&ldo;换个话题吧，听说鸣海凉医生是您的内弟。&rdo;&ldo;其实我回国时，已和妻子离婚了，所以我和他的兄弟关系也解除了。不过他到现在依然喊我姐夫。&rdo;&ldo;他的技术，和手术有多大的关系？&rdo;&ldo;影响深不可测。巴提斯塔手术是我和凉携手打造出来的。凉在手术进行中用肉眼观察心脏，和我一起决定切除范围，确保病变部位完全切除。因此，我的精神负担减轻许多，对接下来的执刀技术也有正面影响。&rdo;&ldo;身为病理医生却这么有外科医生的天分，这倒是很少见。&rdo;&ldo;凉在佛罗里达时是外科医生。他本来就想搞基础医学，是我硬把他拉来外科。不过最后他还是在他喜欢的世界定了下来。&rdo;&ldo;听说鸣海医生有时和您意见相反？&rdo;&ldo;对。他有些主张和我不同，但我能理解他的态度。&rdo;&ldo;和前妻的弟弟继续合作，不会心生抗拒吗？&rdo;&ldo;和彼此都肯定对方能力的人一起工作时，这种私事不算什么，也不会影响我对凉的态度。&rdo;桐生的话明快易懂，却欠缺说服力。离婚理由还是令我很纳闷，况且他的前妻不见得和桐生想法一样。这点对鸣海来说也是，从鸣海那里不见得能得到和桐生相同的答案。唯有这点，恐怕只能找他本人确认了。赫然回神，才发现距离明天的手术，只剩十一个小时了。明天的病人，究竟会顺利地活下来，还是成为又一个不幸者呢？

8第一手术室顿时沸腾起来

闹钟响第一声时我就醒了。七点，医院的大厅内还不见人影。我特意避开外科门诊部前回到房间。早餐吃的是猪排三明治，我用猪排象征胜利来讨个好彩头（译注：二者发音相同，因此日本人常在比赛或考试前吃猪排）。这只是为了向上天表明，这里也有人在祈求成功的一种小小表示。最后，在手术室的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做了个深呼吸，门开了。

无菌室的房间中央，躺着一名男童。从左腋一路裹到肋骨弓的纱布之白令人触目惊心。心电图屏幕的电子声音发出单调的节奏。冰室把氧气罩固定在男童的嘴部，不时在他耳边低声嗫语。男童微微点头。左手边，毫不掩饰地放着一个就像营业用冰箱般煞风景的箱子。羽场一根一根地抚顺散乱的透明管子，一边确认人工心肺的心情好坏。右手边，大友护士正把闪亮的刀刃整齐排放在蓝色杀菌布上。发现我后，她的视线微微动摇，向我打了个小小的招呼。我环视手术室。冰室弓身俯在躺卧的男童左臂上方，巡回的护士凑过去帮忙。酒井正把片子一一插在读片机上，他的动作和平时不同，有点毛毛躁躁。

时钟指向九点。冰室对男童说：&ldo;阿嘎皮，你会渐渐睡着，知道吗？&rdo;男童微微点个头。冰室从鼓起的手术袍口袋取出针筒，过程只有一瞬间。然后是冰室的声音：&ldo;阿嘎皮……阿嘎皮？&rdo;

没响应。齿轮激活，冰室的速度切换。

&ldo;防水布……插管。&rdo;插管完毕。人工呼吸器装妥。男童的胸部，随着自动呼吸器的运作开始有规律地上下起伏。这时门开了。将手背冲着我们、两手高举到胸前的桐生站在眼前。

第一手术室顿时沸腾起来。桐生认清我的身影后，郑重地轻轻鞠了个躬。他步伐缓慢地走向定位。眼睛一直盯着男童：&ldo;杀菌布……片子。&rdo;在他迅速的指令下，最后准备工作终于停止，成员都已就位。桐生环绕一圈确认之后，慢条斯理地登上宝座，行以一礼。&ldo;开始执刀。手术刀。&rdo;大友护士的指尖随着桐生的指令产生反应。&ldo;剪刀。&rdo;剪刀一闪。在这一瞬间，连续几起术死的发生，以及我这个局外人的在场，似乎都已从桐生的脑中消失。&ldo;电锯。&rdo;锯子转动的声音响起，隐约有肉和骨头的焦臭味。我倏然瞥见激烈跳动的心脏，正隔着薄薄的皮膜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