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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第1页）

眼泪从刘瑾眼中涌出，这老人丝毫不加掩饰，甚至连擦也不擦，只是任由他掉到地上，他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嚷着，&ldo;娘娘明鉴，我刘瑾也曾想做个好人那！谁生下来不是为了做个好人？天折磨我，才让我落到如今的地步啊！天哪，你睁睁眼看看我，我苦啊……我苦啊！谁不想做官老爷，谁想做这该死的阉人那！&rdo;

乐琰也为之动容，她擦了擦眼角，望着那跪地嚎哭的好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慢慢地说，&ldo;但你忘了，天下还有这样多的人，也想做个好人，他们也真的做成了。&rdo;

刘瑾哭声顿止。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哀求着膝行到乐琰身边，&ldo;娘娘，我还能活命吗？赏我条命，成不成？&rdo;

乐琰望着他，仔细地看着这张写满了痛悔与苦难的脸，想象着他是如何从婴儿变成现在这个可悲的老人的，她闭了闭眼，轻轻说，&ldo;你还不懂吗，死在这里，是你最好的结局……你知道士大夫们想怎么对你？&rdo;

刘瑾脸上写满了惧怕，他缩了缩身子，看起来更加的苍老。

&ldo;凌迟。&rdo;乐琰近乎无声地说。&ldo;他们要割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rdo;

刘瑾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他大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恐惧，乐琰再次闭了闭眼，&ldo;今日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李阁老在天坛就会带着文武百官，请皇上杀你。你道皇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rdo;

在天坛，在天的象征下，求皇上杀一个阉人，这本身就是对朱厚照最有力的讽刺，朱厚照已经没有不答应的余地了，虽然在之后他与群臣的关系会再度恶化，但刘瑾已经绝没有生机。

&ldo;娘娘该不会是骗我的吧？&rdo;刘瑾开玩笑般地说，眼也不眨地盯着乐琰，而皇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

101、刘瑾之死

一切，刘瑾颓然躺倒在地，凝视着屋顶淡雅的绘画，心中纷乱如麻。

&ldo;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死在这里，保留些许体面……刘瑾，虽然你对我不起，但我总算对你不差吧？&rdo;乐琰自嘲地笑了笑。&ldo;你最不该的，不是聚敛民财，是在官员面前摆谱……对于这些死读书人来说，你永远都是个奴才。你又何必为了与他们争一口闲气，强迫他们跪你？&rdo;

生前的种种，一点点流过刘瑾心间，贫穷的少年、困苦的青年、净身入宫，陪着笑脸与小心一步步挣扎向上，最终他到了那啼哭着的婴儿身边，望着那黑嗔嗔的大眼睛。当时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婴儿给予了他无上的权力，而他也真的被这权力给冲昏了头脑。

&ldo;如、今、回、头、看、来，真无趣……&rdo;他喃喃自语，&ldo;真无趣。&rdo;

乐琰沉默着点了点头。

&ldo;史书该会如何记载今日的事呢。&rdo;刘瑾自问，&ldo;皇后诛刘瑾于水云榭？&rdo;

&ldo;或许对我们两人都没什么好话吧。&rdo;乐琰冷笑着说，&ldo;而我们又有谁会在乎史书怎么写？刘瑾，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这一生惊涛骇浪，到如今生机已绝，可你这一生活得痛快，你得势时，嚣张得也痛快，失势时，死得也痛快。我有没有你的福分，还不知道呢！&rdo;

刘瑾振作了起来，他爬起身坐到乐琰对面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下去，又拿起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脸，&ldo;娘娘说得不错，我谈阿狗穷得险些饿死，也富得只是比山西那些老抠儿穷些，天下风云，也曾因为我谈阿狗起伏，痛快！痛快！干爹，你可想到你收养的那个孤儿，也有今日么？！&rdo;

他说不下去了，重又哽咽了起来，但很快便平复了这股激动的心情，强笑着擦了擦眼睛，&ldo;娘娘勿怪……死到临头，难免激动些。我去后，谷大用或张永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他心思单纯，只是跋扈，却并不十分好色贪权，或许从下头的太监提拔个老实的上来也好。唯独丘聚这个人，实在是心思阴险，掌握东厂以后，贪婪不下于我，不可再重用了。还有张彩心思刻毒，也不能再留了。&rdo;

他顿了顿，惨笑道，&ldo;皇上终究是心软的，不会怪罪娘娘太久。刘瑾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在这里向娘娘谢罪了。请您给我笔墨，我来写封书信，向皇上解释清楚，一切都是刘瑾咎由自取，与他人不相干。娘娘日后与皇上相处，谨记着以柔克刚四个字，便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了，皇上心里，终究是只有您一个人的。他、他实是个好人，只是还小了些……&rdo;

乐琰自脚边的篮子里，取出了文房四宝，轻声道，&ldo;我为你磨墨。&rdo;

刘瑾哈哈大笑，道，&ldo;好！临死前，咱家还能享受一把红袖

101、刘瑾之死

添香暗销魂的滋味，真乃人生至乐也，哈哈哈哈哈！&rdo;乐琰摇头微笑，徐徐磨了一池墨送到刘瑾手边，刘瑾已是寻思停当，一挥而就写出来与乐琰看时，通篇都是自检，句句情真意切，且是他惯用的笔迹，又着重点出了焦芳与张彩和他勾结的事，乐琰才要点头，却见刘瑾又寻了张洒金笺纸来，一边回忆着一边写了几个地名下来，心中就是一动，果然他将那几张纸递给乐琰，恳切地道，&ldo;我的家产，的确绝大部分都在宅邸里，这些地方所藏着的，却也有几十万两银子，娘娘若是不嫌弃，便不要客气了。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让未来的太子花用。&rdo;

他这是有所求而来，乐琰哪里不晓得？她犹豫了一下，便接过那张纸，果然刘瑾踌躇着道，&ldo;人生一世，本来赤条条无甚牵挂，只是我还有个哥哥，乃是谈家最后一滴血脉……&rdo;

乐琰在心底再叹息了声，点头道，&ldo;我出去就派人将他送走，富贵难保，但温饱平安，还是有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