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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让世界感受文学吧（第2页）

我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明白一件事：我们保存的从来不只是声音，而是那些曾被压抑、被忽视、被时间掩埋的“存在感”。每一个开口的人，都在对自己说：“我在。”

七月下旬，“反向倾听日”第二期在沈阳举行。选址是沈磊母亲曾经工作过的评剧团旧址，如今已被改造成社区文化中心。活动主题定为“父母未曾说出口的话”。报名者中有一位退休铁路工人老赵，五十岁儿子因车祸去世八年，他从未参加过任何悼念活动，也不允许家里提儿子的名字。

那天他戴着帽子低着头走进来，在引导员带领下戴上耳机。播放的是浙江一位母亲录制的《致离世孩子的每日问候》，内容琐碎到令人心碎：“今天给你晒了被子，天台风大，我怕你冷。”

不到三分钟，老赵突然摘下耳机，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剧烈抖动。工作人员正要上前，他却挥手制止，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帮我……录下来吧。”

我们在后台隔间完成录制。他声音干涩，断断续续：

>“强子……爸今天终于敢叫你名字了。

>八年了，我不敢看你照片，不敢进你房间，怕一看就撑不住。

>可刚才那个女人说‘我每天跟你说话’，我才明白，你不在这儿，但你还‘在’。

>我不该把你锁起来。

>今年清明，我去坟前喝了半瓶白酒，喝多了就对着墓碑吼：‘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下班再过马路？’

>回来后妈说我疯了。可我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跟你吵架??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录音结束，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还能做个爸爸。”

八月十五，中秋。我们联合央视推出特别节目《听见?团圆》，精选十段跨越时空的对话，在全国播出。其中一段是内蒙古那位牧区邮递员的女儿，将父亲生前未送达的一段录音，亲手送到收件人手中??一位八十岁的老兵，他等这封信等了四十七年。

镜头记录下那一幕：驼铃轻响，老兵颤抖着接过磁带，放入随身携带的老式播放器。他儿子代为按下播放键。

>“老李啊，今年草长得好，羊肥了。你说要回来吃我炖的手把肉，我一直留着锅呢。

>孩子们都长大了，小丫头嫁人那天，我特意往南边多走了十里路，替你撒了把酒。

>别忘了回家啊。”

老兵听着听着，忽然起身走到院子中央，朝着北方缓缓敬了个军礼。没有说话，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节目播出当晚，平台新增注册用户突破百万。许多人在评论区留言：“我也想留下一段声音。”“我妈去年走了，如果早知道能这样……”

这句话刺痛了我。

于是九月伊始，我们启动“遗愿之声”专项服务：为临终患者提供免费录音支持，由志愿者上门协助完成人生最后的表达。第一例是一位肺癌晚期的中学语文教师周老师，家住河北保定郊区。她唯一的愿望，是给班上每个学生录一句评语。

我和林晚亲自前往。那天教室空荡，黑板上还留着她最后一课写的句子：“文字是有温度的。”

我们支起麦克风，她靠在轮椅上，逐个念出学生名字，回忆他们的作文、性格、成长点滴。说到一个总逃课却写得一手好散文的男孩时，她笑了：“你说你想当流浪诗人，老师现在告诉你??去吧，但记得给家里写信。”

整整两个小时，她耗尽力气完成五十三段录音。最后一句是对全班说的：

>“孩子们，我不是最好的老师，但我真心爱你们每一个人。

>将来你们走过山川湖海，若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请记得，那是我在读你们写的诗。”

三天后，她安详离世。学生们集体来到学校，在操场上围成一圈，轮流播放她的话语。有个女孩抱着录音笔泣不成声：“原来老师一直记得我写过‘星星是夜空的标点符号’……我以为她只是应付作业。”

十月金秋，教育部正式批复，“儿童原声档案”项目升格为国家级文化工程，覆盖全国三千所乡村学校。首批百名“声音导师”完成培训，奔赴各地开展“声音写作课”。沈磊作为首席顾问，在结业仪式上说了这样一句话：“教育的本质不是灌输，而是唤醒。而唤醒的第一步，是俯身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