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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四百一十三章 月壤生花（第1页）

月球标准时清晨七点，知海基地的“地球味道”小饭馆已经飘出了淡淡的香气。苏晓宇系着印有熊猫图案的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往卤锅里撒藤椒碎。保温箱里的兔头已经卖完了，现在他在试做家乡的冷吃牛肉，用的是基地生态舱...

苏晓宇把碗放在实验台上，顺手拿起一根竹签轻轻戳了戳那株听评弹长大的竹笋。嫩芽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你别说，我还真信了。”他咧嘴一笑，“要不以后我也给我的锅放点音乐？我妈说卤味讲究‘火候’，也讲究‘心境’，听着《茉莉花》炖出来的鸭翅，说不定更香。”

陈?轻笑出声，眼角泛起细纹：“那你得先找台能播音乐的设备，别又拿通讯器凑合，上次你放《月亮代表我的心》，差点触发警报系统。”

“那次是意外！”苏晓宇挠头，“谁想到音量调太大，震动波跟氧气监测仪频率重叠了……不过你说，咱们在这儿折腾这些，真的有意义吗？种竹子、卤鸭翅、养绿萝……月球又不是地球，何必非得复制那一套？”

陈?没立刻回答。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红豆苗的叶片，那叶面微凉，脉络清晰如血缘图谱。良久，她才低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种这颗红豆吗？不是因为它好活，也不是因为它是试验项目。是我奶奶临走前塞给我的??她说，‘丫头，要是哪天你去了天边，就把这粒豆子种下去。它开花结果，你就还没丢根’。”

苏晓宇怔住，连嘴里的卤味都忘了嚼。

“我们不是在复制地球。”陈?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在证明，人走到再远的地方，也能让家乡活下去。你看这竹笋，它破土的时候，用的是江南春天的力量；这绿萝爬到舱顶，靠的是北京阳台上晒过的记忆；就连你那锅卤味，飘的也不只是香味，是妈妈站在灶台前的身影。”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李锐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他说：‘人在异乡，最怕的不是孤独，是忘记自己从哪儿来。’所以我们做这些事，不是矫情，是在抵抗遗忘。”

苏晓宇默默坐下，低头看着自己沾着卤汁的手指。片刻后，他喃喃道：“我小时候最爱吃我妈做的卤鸭翅，每到中秋，她都要熬一整晚，满屋子都是桂皮和酱油的香气。我爸总嫌味道太冲，可每次半夜起来喝水，都会偷偷去厨房夹一只……后来他走了，那味道就变得更金贵了。”

他抬头望向舷窗，地球正缓缓转动，太平洋的漩涡像一只沉静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我现在每天开火，其实不是为了让人解馋。我是想让我妈知道，她在地球上炖的那一锅，现在能在月球上继续烧下去。哪怕少一味料，换一口锅，火候不一样，但它还是那个味道??她的味道。”

两人沉默良久，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与远处机械臂运转的咔嗒声交织成背景。忽然，通讯器响起提示音，林峰的声音传来：“全体注意，‘祝融二号’预计三小时后进入近月轨道，请各岗位准备对接程序。重复一遍，‘祝融二号’即将返航。”

陈?猛地站起身，眼神骤亮：“它回来了！它真的回来了！”

三个月前，“祝融二号”火星探测器携带第一批火星土壤样本升空，任务代号“归鸿”。这是人类首次实现火星采样并成功返回地月空间的壮举。而更重要的是，探测器内部还搭载了一个微型生态舱??里面封存着二十种地球植物种子，在长达八个月的星际旅途中接受宇宙辐射与微重力考验，目的是测试跨星球生命迁移的可能性。

“走！”陈?抓起记录板就要往外冲，又回头对苏晓宇喊，“你不是说要开饭馆吗？等这批种子落地，我就给你种香菜、小葱、紫苏！让你做一碗真正的热干面！”

苏晓宇笑着应了一声，却没动。他静静看着那盆红豆苗，忽然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锡纸包着的小红椒??那是母亲随包裹寄来的最后一份调料，说是自家阳台上晒的，专配卤味提香。他小心翼翼剥开锡纸，将红椒切成碎末，撒进锅中。油星爆裂的一瞬，一股浓烈熟悉的辛香腾起，直冲鼻腔。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母亲站在老屋厨房门口，系着褪色围裙，笑着说：“够辣，才有魂。”

李锐是在主控室接到消息的。他刚完成晨间巡检，正盯着能源系统的数据流，听到“祝融二号”即将入轨的消息时，手指微微一顿。屏幕上跳动的参数映在他瞳孔里，像一片星河。

他起身走向观测台。沿途经过生活区，竟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辣香。他脚步微顿，嘴角扬了扬，心想：这小子，又在折腾新配方了。

观测台内，技术人员已就位。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一个光点正稳定接近月球引力圈。那就是“祝融二号”，外形残破不堪，隔热层大片剥落，显然经历了极端的大气再入。但它仍在飞行，姿态控制系统正常，信号稳定。

“距离对接窗口还有120分钟。”工程师报告，“轨道误差小于0.3%，建议启动‘鹊桥’机械臂进行捕获。”

李锐点头：“执行预案B，保持双频通讯链路，随时准备人工干预。”

话音未落，警报突响！

“警告！目标出现异常旋转！推力矢量波动！”操作员急呼，“推测是姿态调节喷嘴受损，正在偏离预定轨道！”

屏幕上的光点开始不规则摆动，速度虽未失控，但已无法自动校准。一旦错过对接时机，探测器可能坠毁于月表，或永久漂入深空。

“启动应急协议。”李锐沉声下令，“准备EVA救援。”

林峰此时刚脱下外骨骼装甲，闻言立刻转身：“我去。”

“不行。”李锐摇头，“你是指挥官，不能冒险。我去。”

“你疯了？外面可是真空环境，而且‘祝融二号’现在像个醉汉，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基地外墙！”

“所以我才要去。”李锐已开始穿戴航天服，“我对机械臂的操作精度最熟，而且……这是我当年参与设计的任务。我不能让它倒在最后一步。”

林峰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李锐的性格??一旦决定，九头牛拉不回。

四十分钟后，李锐漂浮在基地外壁的对接平台上，脚下是万丈虚空，头顶是浩瀚银河。地球悬于远方，明亮得如同灯塔。他的呼吸声在头盔内回荡，伴随着无线电里断续的指令。

“祝融二号”越来越近，翻滚幅度逐渐减小，但仍不稳定。李锐操控着“鹊桥”机械臂，如同舞者操纵无形丝线，一点一点逼近目标。

“左移五度，下降两米……稳住……对，就是这样！”技术员紧张指挥。

就在机械臂即将锁定探测器接口的刹那，一道剧烈震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