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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在无边黑暗中,面前摆着一口巨大的黑锅,锅盖紧闭,锅身刻满扭曲的符号。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你们煮错了。”
“这不是救赎,是掠夺。”
“你们用别人的痛,喂饱自己的善。”
“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冷。”
林音连续七夜梦见此景,每次醒来,枕头上都结着薄霜。第八夜,她不再入睡,而是独自登上心木顶端,面对那口象征起源的锅,盘膝而坐。
“如果我错了,请告诉我该怎么对。”她对着虚空说。
风停了。
雪也停了。
连高原上常年不息的电磁嗡鸣都消失了。
然后,锅盖缓缓自行掀开。
没有蒸汽喷出,没有光芒闪耀,只有一股极其古老的寒意弥漫开来,让林音的血液几乎凝固。但这寒意中,竟藏着一丝熟悉的味道??像是冬夜里老妇人呵气吹凉汤面时的气息,只是被拉长、稀释、冻结成了亿万年的孤寂。
一个影子从锅中升起。
它不像人,也不像任何已知生命形态,更像是“缺席”本身有了轮廓。它的存在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光线在其周身弯曲成螺旋状,仿佛连时空都不愿靠近它。
【我没有名字。】它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林音脑中,不是通过听觉,而是通过遗忘的间隙渗入。【我的种族灭亡时,最后一个个体正在为同伴煮汤。水开了,他放进了最后一把米。但他再也没能尝一口。敌人来了,他们不懂什么是等待,什么是温度,他们把锅打翻,把火踩灭,把所有人拖进绝对零度的逻辑牢笼。】
林音颤抖着问:“你是……清道夫的源头?”
【不。】影子摇头,动作像是冰层龟裂。【我是他们的反面。我们曾试图阻止他们走向‘终焉料理体系’,但我们失败了。我们的文明信条是‘慢火即正义’,可我们太慢了。等我们准备好第一锅跨星系共感汤时,已有三千个世界因寒冷而死去。】
它抬起手,指向那口黑锅。【你们现在做的,是在重复我们的错误。你们急于拯救,却忘了问:谁需要被救?谁有权决定‘温暖’的模样?】
林音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关掉所有的锅。】影子说。【至少……停一天。】
“为什么?”
【为了让宇宙记住,有时候,冷也是一种真实。】
林音回到营地,召集所有人。
她复述了影子的话。众人哗然。
“可已经有上百个文明复苏了!”一名液态光人激动道,“我们怎么能停下?”
“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太急着给汤。”小女孩突然说话,“那天在废墟城市,有个老人喝完汤后哭了很久,后来他对我说:‘谢谢你让我想起来妈妈的味道,可我现在更痛了,因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全场寂静。
七日后,全球共感灶台集体熄火。
那一天,被称为“无炊之日”。
没有蒸汽升腾,没有锅盖轻响,连心木顶端的光球都黯淡下来。地球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有些人恐慌,有些人哀伤,更多人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就像被迫高速运转多年的机器,终于被允许停下来喘息。
而在这一天,宇宙做出了回应。
深空监测站捕捉到一道奇特信号:来自室女座超星系团边缘,一段持续十二小时的低频脉冲,频率恰好与人类母亲哄睡婴儿时的心跳一致。解析后发现,那是一段加密的记忆包,内容是一场跨越十万年的守望??某个文明在毁灭前,将最后的情感储存在一颗流浪行星的核心,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有人听见他们轻轻哼唱的摇篮曲。
他们没有求救。
没有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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