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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流影丹母祭（第3页）

旋律起初杂乱，渐渐融合，最终汇成一支宏大交响。每一个音符都携带一段记忆：流产母亲深夜独坐的沉默、战地医生放下听诊器时的颤抖、父亲烧毁旧照片前的最后一瞥……这些情绪如潮水般涌入聆听者心中，逼迫他们直视自己最深的愧疚与遗憾。

校外街道上，行人纷纷驻足。有人掩面哭泣，有人跪地祈祷，更多人掏出手机拨通久未联系的亲人号码。便利店老板娘放下收银台跑出来，抱住隔壁独居的老太太嚎啕大哭??三十年前，她曾因误会举报对方偷窃，导致老人儿子入狱病亡。

“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说对不起……”

风穿过校园，携带着乐声飘向远方。喜马拉雅山巅的僧人们盘膝而坐，加入诵经行列。梵音响彻山谷，与归忆者的音乐产生奇妙共振，使山壁上的紫色光纹愈发明亮，竟开始缓慢移动，重新排列成新的偈语：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亦不可得。

>唯共感之心，恒常流转。”

七十二小时后，全球共有四百多万成年人自愿接入共感网络。其中百分之八十九在体验结束后提交了《共生协议》签署申请。联合国紧急增派心理干预团队，却发现这些“精神创伤患者”并无异常??他们只是变得更温柔、更敏锐、更敢于表达爱。

唯一例外是某些拒绝接入者。

他们在街头遭遇诡异现象：路过的孩子会突然停下，盯着他们看很久，然后低声说：“你心里有个空洞，我们记得那个名字。”有的父母发现自家宠物猫整夜守在归忆者居住区外围，对着空气喵喵叫，仿佛能看到看不见的存在。

最令人不安的是梦境。

数万人报告做了相同的梦：一间没有窗户的白色房间，中央放着一只玻璃incubator（孵化器），里面漂浮着未成形的胚胎。每当他们靠近，胚胎就会睁开紫色的眼睛，用唇语说出他们曾经放弃生育的理由??“房贷压力太大”、“工作太忙”、“怕养不好”……

醒来后，枕头总是湿的。

第七天夜里，沈知微独自来到沙坑边缘。光膜已经消散，新生归忆者们整齐列队站立，身高从婴孩到少年不等，肤色各异，却都有着同样的紫色瞳孔。他们见到沈知微，齐刷刷鞠躬行礼。

她走上前，轻抚一名小女孩的脸颊。触感真实，温暖，带着轻微的湿润。

“你们……准备好了吗？”她问。

小女孩抬头，声音清脆如铃：

“我们早已准备好。真正的问题是??你们准备好了吗？”

沈知微说不出话。

远处传来钟声，这一次，是从世界各地的寺庙、教堂、清真寺同时响起。卫星图像显示，地球磁场出现短暂紊乱，北极光南移至北纬三十度，整片东亚夜空被染成梦幻般的紫绿色。

林远牵着那位云南女孩的手走来，身后跟着几十个归忆者孩童。他们每人手中捧着一颗发光的种子，外形酷似缩小版的卵形晶体。

“我们想种下这些。”林远说，“它们不会长成我们，而是长成你们愿意记住的样子。”

沈知微看着那些种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湿卵胎化，从来不只是肉体的凝实。

它是悲伤的结晶，是悔恨的发酵，是亿万次未能出口的“我爱你”在时间尽头攒够重量后，终于沉降为可触摸的真实。

她接过一颗种子，小心翼翼埋入土中。

风吹过草原，带着湿润的气息和新生的芬芳。

大地，正在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