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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深水之下（第2页）

七日后，朔州前线战云密布。狄军主力屯于黑水河北岸，连营数十里。阿史那承业立于高台之上，身披金甲，手持弯刀，遥望南岸城池，眼中燃烧着仇恨之火。

“沈砚老贼，你害我父惨死漠北，今日我要踏平朔州，掘你祖坟，焚你尸骨！”他厉声咆哮。

副将上前劝谏：“可汗，前方斥候回报，南岸守军严阵以待，恐有埋伏。且近日军中流传怪事：夜间常闻鼓角之声，却不见敌影；粮车屡遭劫掠，查无踪迹；更有士兵梦见沈砚提剑而来，醒来惊厥而亡……军心浮动，不宜强攻。”

阿史那承业怒斥：“不过是些妖言惑众！沈砚早已回京，此处守将不过李昭、赵破虏之流，何足惧哉？传令三军，明日寅时渡河，一举破城！”

当夜，朔州城内，李昭召集众将，宣读沈砚密令。其中第七条尤为关键：“若敌军渡河，诱其深入，于‘断脊滩’设伏，以火油、滚木、箭雨覆之，务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断脊滩乃黑水河南岸一处狭窄河滩，两侧高山夹峙，仅容千人并行。一旦大军涌入，极易陷入包围。

次日寅时，天色未明。狄军果真擂鼓进军，铁蹄踏冰，战船横渡。先锋万余人率先登岸，直扑城门。李昭下令佯败，主动后撤，引敌深入。

阿史那承业见状大喜：“沈砚不过如此！传令全军压上，不留活口！”

然而就在主力尽数进入断脊滩之际，忽然间，两岸火光冲天！无数火箭自山顶射下，点燃预先铺设的火油带；巨石滚木轰然砸落，封锁出口；紧接着，伏兵四起，喊杀震野。狄军顿时大乱，前后挤压，人马践踏，哀嚎遍野。

赵破虏亲率精锐铁骑从侧翼杀出，如利刃切入敌阵。短短半个时辰，狄军前锋几乎全军覆没，尸体填满河滩，血水染红黑水。

残兵溃逃北岸，阿史那承业惊怒交加，方知中计。他怒斩两名败将，下令暂停进攻。此时，军中谣言四起：“沈相亲率十万大军已在百里之外！”“赵破虏根本没死，昨夜杀我们的就是他！”“可汗中毒了，不然为何迟迟不退？”

军心涣散，将领互疑。更糟的是，一支神秘骑兵突然出现在其后方，专挑粮道下手，一夜之间烧毁三座粮仓。经查，竟是当地猎户组成的游击队伍，打着“为沈公守土”的旗帜，神出鬼没。

十日后，陇右援军抵达，与朔州守军形成夹击之势。阿史那承业被迫下令撤军，仓皇北遁。

捷报传至京城，举国欢腾。萧景渊亲书诏书，褒奖北境将士，赐李昭“镇北大将军”印，封赵破虏为“忠勇侯”。百姓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皆道：“幸有沈相定策，方保江山无虞。”

唯有沈砚依旧冷静。他在书房召见陈砚舟，取出一份名单，上面列着十余名官员姓名，包括兵部侍郎柳文渊、礼科给事中裴?，甚至还有两位御史台要员。

“这些人，”他低声说道，“都是裕王旧部。高福海倒台后，他们开始频繁通信，试图串联朝臣，动摇军心。现在，该收网了。”

陈砚舟犹豫：“可裴?等人并无明证据，贸然抓捕，恐惹非议。”

沈砚冷笑：“不需要他们犯事，只需要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暴露。”

他提笔写下数道密令，分别送往各地按察司、锦衣卫暗桩、鹰扬营分支。每一道命令都似蛛丝般细密，却又环环相扣。有的故意泄露调查风声，有的安排“叛徒”投诚，有的则伪造裕王密信，散布于敌营之中。

不出三日，裴?惊觉形势不对，连夜欲逃往洛阳。刚至城郊，便被埋伏已久的鹰扬营擒获。搜身时，从其贴身衣物中发现一封尚未寄出的信，内容赫然是请求裕王“趁沈砚立足未稳，发动清君侧之役”。

与此同时，柳文渊家中突遭搜查，查获大量与北狄往来的密函副本，虽为伪造，但在舆论压力下，已足够定罪。

朝堂哗然。萧景渊震怒，下旨彻查“裕王党羽”，凡涉案者一律革职查办，重者抄家流放。裴?、柳文渊被判斩监候，秋后问斩。

洛阳方面，裕王萧景珩得知消息，仰天长叹：“沈砚……果然狠辣。他明知我有异志，却不立即铲除，反倒纵容我扩张势力，只为一网打尽。”

身边幕僚悲声道：“殿下，如今党羽尽失，恐难再起。”

裕王闭目良久，终是提笔写下退位诏书副本，遣使送往京城，表示“愿终身禁锢，永不涉政”，以此换取性命。

沈砚接到消息，只淡淡一笑：“他总算聪明了一回。”

数月后，北境战火渐熄。阿史那承业退回极北苦寒之地，部众分裂，内乱频发，再也无力南侵。朔州重建，百姓安居，刘三依旧每日扫院生火，守护那间空屋。某日清晨，他推开沈砚旧居的门，发现案头多了一封信，封口盖着熟悉的八字印文：“风起青萍，慎守始终。”

他颤抖着手拆开，只见里面只有一句话：

“老兵不死，只是归尘。然国若有难，召必还。”

刘三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京城深处，沈砚站在皇宫最高处，俯瞰万家灯火。陈砚舟走来，轻声问：“先生，真的结束了吗？”

沈砚望着远方，声音低沉而坚定：“天下从未真正太平。我只是替它挡了一场风雨。至于未来……自有后来人执炬前行。”

风过楼台，烛影摇红。相国在上，山河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