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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行路难（第2页）

青城山僧合十：“他会讲经。不是对帝王，而是对挑水砍柴的普通人，说‘仁政’不在诏书，而在一碗热粥能否送到孤寡手中。”

南岭药农抚药罐：“他会制药。药方名为‘去腐生新’，主料是勇气，辅料是牺牲。”

众人一一陈词，声浪渐起。最终，李昭缓缓展开一幅舆图??那是根据七卷线索拼合而成的“影议脉络图”，标注着遍布天下的书院、私塾、义庄、医馆、驿站、渔会、盐帮……竟织成一张无形巨网，覆盖十三省六十九府。

“这张网，”他说，“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替代。当官府失职，它提供救济；当律法偏颇，它传播公理；当皇帝沉默，它替百姓发声。这才是‘影议’的真正形态??不是秘党，不是谋逆集团，而是一套活着的制度。”

决议遂定：

一、设立“民间议政会”，每省推举三名德才兼备者，定期集会，评议政事，发布《民声录》；

二、重建“影学体系”，以《礼运大同篇》为核心教材，开设百所新书院，专收寒门子弟；

三、启动“灯传计划”，派遣使者携《遗训录》抄本深入民间，以故事、歌谣、壁画等形式传播理念；

四、若朝廷再派兵围剿，则全民响应，以非暴力抵抗守护书院，绝不退让一步。

议毕，众人歃血为盟，以指血书“相国在上”四字，烙于白绢之上，悬于堂梁。

翌日黎明，朔州刺史亲率官兵再至，手持新诏，宣称李昭已被革去一切功名，书院即刻查封，违者以谋逆论处。

李昭迎出门外，不跪不拜，只递上一份文书??《天下共议书》，署名者三千二百一十七人，涵盖士农工商僧道医匠，遍及南北。

“你们可以夺我的名，毁我的屋。”他说，“但请看看这份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觉醒的灵魂。你们杀得完吗？”

刺史翻阅良久，手微微发抖。他本是科举出身，年少也曾读过《孟子》，心中尚存一丝良知。此刻面对如此浩大声势，竟不敢下令动手。

僵持之际，远方烟尘骤起。

一队快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穿御使袍服，手持黄绸诏令，高呼：“圣旨到??暂停执法，召李昭入京议事！”

全场哗然。

那人下马宣读：新帝启平虽年幼，然聪慧早成，在母后暗中指点下，已察觉曹元吉专权之危。近日夜读《春秋》，见“郑伯克段于鄢”一节，联想到当下局势，潸然泪下，遂力排众议，重启“新政十策”议程，并特遣使者迎请李昭为“太傅兼天下议政使”，共商国是。

李昭听罢，久久不语。

刘三皱眉：“这怕是圈套。新帝未掌实权，曹元吉岂容外臣插手？”

哑女亦提笔写道：“京中虎狼环伺，去则险如赴渊。”

李昭却笑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

他转身走入堂中，取下那幅“影出于光，心照山河”的布帛，轻轻覆于七卷《遗训录》之上，然后对众人道：

“我不走远。我去的是朝堂，你们留的是江湖。记住，真正的权力，从来不在紫宸殿的龙椅上，而在千万人共同点燃的灯火里。只要灯不灭，我就从未离开。”

三日后，李昭启程赴京。

沿途所见，令人唏嘘。村庄凋敝，道路荒芜，偶有流民蜷缩道旁，眼中无光。然而每当听说“李相国来了”，便有人挣扎起身，跪地叩首，或献粗饼，或奉清水，口中反复念诵：“相国在上……我在。”

一句简单回应，竟成了民间最庄严的誓约。

至京郊三十里，朝廷派羽林军迎驾，阵容森严。带队将领正是当年曾在雁门关赠铁牌的老卒之子??青年校尉赵铮。他单膝跪地，朗声道：

“家父临终前交代：若有幸再见先生，务必代他问一句??‘桥还在吗？’”

李昭扶起他，轻声道：“桥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上。它在每个人愿意弯下腰、让人踩过去的那一刻。”

赵铮眼眶泛红，身后将士无不动容。

入城之日，天降细雨。

朱雀大街两侧，百姓自发站立，手持油纸伞，默默相迎。伞面绘有不同字样：“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老有所终”“幼有所养”……皆出自《礼运大同篇》。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汇成涓涓细流，仿佛整座京城都在无声哭泣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