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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9 殷勤胡商（第1页）

长安西市相比东市要更加热闹得多，毕竟东市所在地接南内兴庆宫，而且周边多是权贵聚居的坊曲，常有金吾卫与权门豪奴穿行其间，难免会给市井间的人事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西市的气氛要更加活泼，出入的商贾和百...

马车缓缓停在西市一处偏僻坊巷口，那布衣文士掀帘而下，脚步沉稳。他未带随从，仅肩挎一布囊，内藏数卷旧书与一把短剑。长安的风裹挟着尘土与市井喧嚣扑面而来，他却如入无人之境，目光直指皇城方向，久久不语。

此人名唤裴琰，曾是洛阳太学最负盛名的博士弟子，少年时与张岱同窗共读，情谊深厚，更曾在洛水畔焚香立誓：“此生若不得清君侧、正朝纲，宁死不归。”然十年之前，因一封弹劾权臣的奏疏牵连，裴琰被贬出京，流放岭南，音讯断绝。而张岱则因精通礼乐、善于辞令，步步升迁，终成协律郎，今日更是圣眷日隆，风光无限。

裴琰嘴角微动，似笑非笑：“昔日同道，今已分途。你走庙堂之路，我历江湖之险。不知你心中，可还记得当年那一缕孤忠？”

他并未急于求见张岱，反而在西市赁下一间小院，白日里以抄书为生，夜晚则伏案疾书，整理多年所录边情军政之要。他深知，此刻贸然现身，非但无益，反会引人注目。张岱如今身处风口浪尖，若与自己相交过密，极易招来猜忌。唯有静观其变，待机而动。

与此同时，武惠一行已行至汉中。蜀道艰险，栈道凌空，马蹄踏石之声回荡山谷。沿途百姓多有困苦，田地荒芜，驿传凋敝。幕僚中有老成持重者劝道：“殿下初掌兵权，宜先安民心，缓进兵。”武惠点头称是，遂下令暂停前行，就地设帐问政。

一日黄昏，武惠独坐帐中，翻阅张岱临行前所赠《剑南风物志》，忽闻帐外有人求见，自称“故人门客”。来者乃一老仆，手持一信，言道：“此信出自长安张协律亲笔，命小人星夜兼程送达。”武惠急忙拆阅，只见纸上寥寥数语：

**“维州虽陷，实则虚张声势。蛮酋阿迦罗素与吐蕃暗通，然部族之间互有嫌隙。若能遣使分化，许以官爵财帛，则内乱可生。切记：兵未动，谍先行；战未开，心先夺。”**

武惠反复咀嚼，豁然开朗。次日清晨，即召心腹谋士商议，决意不直取维州，而是绕道松潘，先访当地土司首领。他亲自执礼，赐酒肉、授印信，并宣布凡归附朝廷者，子孙世袭官职，赋税减半。又暗中派人散布谣言，称阿迦罗素欲尽夺各部牛羊土地，独享战利。

不出十日，诸蛮果然生疑。有小部率先倒戈，献上叛军哨探首级；又有大部落按兵不动，观望局势。阿迦罗素怒斩数名使者，反而激起众怒。一场原本铁板一块的叛乱，竟在未见唐军主力之时，已然分崩离析。

消息传回长安，满朝震动。原本以为武惠必败于蜀中泥泞之地，岂料其兵不血刃，便瓦解敌势。圣人览报大喜，当廷称赞：“吾儿用兵如神，深得兵法三昧！”随即下诏加封武惠为“镇国大将军”，仍领剑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赐旌节一面，许其自行任免属官。

太子府中，烛火摇曳。太子捏着这份诏书，指尖发颤。他本以为武惠远赴边陲，等于自投死地，谁知竟借此立功，声望更盛。他猛地将诏书掷于地上，低吼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凭什么一步登天？我监国十余年，勤勉奉公，却从未得如此殊荣！”

身旁谋士轻声道：“殿下息怒。武惠虽胜，然根基尚浅。他手中无兵，幕僚皆新募之人，真正掌控军权者，仍是朝廷委派的副将。只要我们设法安插亲信于其军中，便可掣肘其权，甚至借刀杀人。”

太子冷笑：“借刀？谁的刀？”

“寿王。”谋士缓缓道，“寿王恨武惠入骨，且其舅父李元?现任左金吾卫大将军，掌部分禁军。若能联合，未必不能扳回一局。”

话音未落，门外侍从急报：“启禀殿下，宫中传来密旨??圣人命您即刻入宫，商议北疆军务。”

太子心头一凛。近来北疆突厥余部蠢动，屡犯朔方，朝廷正议遣将出征。难道父皇有意让他领军？若是如此，岂非正是建功良机？

他强压激动，整衣入宫。延英殿内，圣人端坐，神色莫测。待太子行礼毕，方开口道：“北虏猖獗，边将屡请增兵。朕思诸子之中，唯你年长德厚，可堪托付。明日将召集群臣议事，你可准备陈策。”

太子大喜，连忙叩首谢恩。退朝之后，连夜召集幕僚撰写兵略，详述调兵路线、粮草调度、屯田戍边之策，力求周全。他心中已定：此战若成，不仅可立军功，更能收拢兵权，压制诸弟，乃至逼父皇早立储君！

然而他未曾察觉，就在他伏案疾书之际，一道黑影悄然翻越墙垣，潜入书房，取走那份尚未呈递的兵略手稿，消失于夜色之中。

三日后，朝会召开。太子慷慨陈词，条理清晰，引得群臣侧目。圣人频频颔首，似有赞许之意。正当众人以为太子即将受命之时，忽听殿外一声高唱：“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奉旨宣读密奏??”

高力士缓步入殿，手中捧一卷黄帛，面色凝重。他展开奏章，朗声道：“朔方节度使急报：三日前，突厥伪可汗默啜之子纠合残部，突袭丰州，杀守将一人，掠民千户而去。现贼势蔓延，恐将南下直逼灵州！”

殿中顿时哗然。太子方才的从容尽数化为冷汗。他原以为边患尚远，可从容部署，岂料战火已燃眉睫。圣人眉头紧锁，环视群臣：“何人愿往？”

一时无人应答。突厥骑兵骁勇善战，近年虽衰，然一旦集结，仍具威胁。何况北地苦寒，补给艰难，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就在此刻，一道清朗声音响起：“儿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久未露面的仪王。他身着青袍，神情肃然，上前跪拜道：“父皇，儿臣虽不才，然久读兵书，习知北地山川形势。今国家有难，岂敢退缩？若蒙允准，儿臣愿率羽林精骑五千，即日出发，保我河山安宁！”

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沉吟片刻，问道：“你可有具体方略？”

仪王不慌不忙，取出一份图册，乃是早已备妥的《朔方防秋图》。他指着地图侃侃而谈：“突厥南侵，必经阴山隘口。儿臣拟分兵两路：一路佯攻其后，诱敌深入；主力则埋伏于白道谷，待其疲惫，一举歼之。另请调河西军策应，断其归路。此战不在多杀，而在震慑，使其十年不敢窥边！”

圣人听罢，抚掌赞叹：“好！有勇有谋，真吾家千里驹也！”当即允其所请，授其“行军大总管”之职，赐节钺，许其便宜行事。

太子呆立当场，脸色惨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战机，竟被一向低调的仪王截胡。更可怕的是，仪王这一去，若建奇功，声望必将直追武惠，甚至超越自己！

退朝路上，寿王故意落后一步，与太子并肩而行，冷笑道：“兄长今日失策矣。你以为父皇不知你欲揽兵权？他分明是在试探你。而仪王……嘿嘿，怕是早就有人替他谋划好了。”

太子猛然醒悟：那份兵略手稿，定是被人窃走，转交仪王！否则他怎能如此迅速提出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