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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居正的原话,张居正告诉小皇帝,要是君臣离心离德,那么君主的乱命,臣子明知道不对也只会执行而不是责难陈善,皇帝是个人,不是个无所不知的、不会犯错的神,如果各方面专业的人才不肯责难陈善,则再英明的君主也会昏聩,再贤良的臣子也会变成奸佞。
在讲这段的时候,张居正将北宋末年的蔡京举例,年轻时候的蔡京也是一个不畏权贵、嫉恶如仇的臣子,甚至是北宋末年明相章惇的左膀右臂,就是帮助大宋攻伐西夏、攻灭吐蕃、开拓西南的章惇,蔡京的能力极强。
可宋徽宗赵佶继位后,蔡京成为了奸佞。
君臣上下同心同德,则再平庸的君主也会变得英明,而臣子再奸佞也会成为贤良,君臣有着共同的目标,就可以实现旋乾转坤之功,君主会变得更加尊贵,国家变得更加周全。
张居正以诸葛亮和刘禅为例,刘禅并不是一个十分英明的君主,可诸葛亮和刘禅还是成为了魏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强悍无比的魏国,只能拿出龟缩战术,等着诸葛亮鞠躬尽瘁,武侯薨逝后,刘禅守蜀国坚持了三十年,最终不敌魏国,国破投降。
朱翊钧这一记回旋镖打的张居正无话可说。
“先生以为国朝谁可为太傅元辅?”朱翊钧看张居正不说话,直接开口问道。
诸葛亮还能推荐郭攸之、费祎、董允、张裔、蒋琬等人,张居正推荐谁?一看就没有任何担当只想着和稀泥的申时行?还是聚敛兴利谋求僭越的王崇古?还是执拗到有些固执的马自强?还是不太喜欢振武的王国光?亦或者是国姓正茂、凌云翼等人?
张居正其实想说王国光,王国光不喜振武,还是因为振武花的太多了,可王国光并不反对振武,只是不喜而已,王国光的政治主张是国富民强。
张居正最后仍然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皇帝后面就在等着他开口,而后一记又一记的回旋镖砸向他。
比如,君子不器。
王国光是个器才,而不是不器全才。
不要跟皇帝辩论,这是大明科道言官们用自己的面子践行过的一个道理,上道胡言乱语的奏疏,会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给反驳的体无完肤。
这是自己的弟子,张居正还不知道大明皇帝的实力?
朱翊钧和张居正聊了很久,聊到了吕宋总督府,说起了陈成毅,这是个举人,在吕宋负责开采铜矿、金矿,去年第一年送了三十万斤的铜矿,今年则送了近六十万斤,能铸铜钱九千万钱,而婆罗洲送来了不少的金子。
琉球使者将大明的条件送了回去,琉球国王十分的犹豫,大明要海防巡检,还要良港驻军,这对琉球国王尚久而言,是个比较难以接受的条件,朱翊钧也不急,琉球国王一旦完全倒戈倭国,那么琉球战场,就是大明水师的磨刀石。
而长崎总督府今岁一共输入白银不过一百二十万两,预计会达到两百到三百万两,成为和泰西大帆船一样可靠的白银输入端,朱翊钧跟张居正聊到了徐渭,徐渭这个人对朝廷没有任何的恭敬之心,说他是反贼并不为过,可是徐渭到底是大明人,他忠诚于大明,也是个可用之人,只要大家志向一致,目标相同,就是可用良才。
朱翊钧看张居正有些疲惫,就让张居正休息,自己跑去雁回池凿冰取鱼去了,他玩的不亦乐乎,第二天天还没亮,朱翊钧打算悄悄的走,张居正前天没休息好,睡了一会儿又跟皇帝聊了很多国事,谁承想,皇帝刚起床,就看到了张居正早就起来,准备送驾事宜了。
张居正的确怀疑自己是个佞臣,为了那点银子,折腾了那么一大圈,还不如王崇古聚敛兴利这几年的上交利润。
朱翊钧摆驾并没有回京,而是去了永定毛呢厂,他开始了自己忙碌的生活,去宜城伯府拜访,更像是忙碌中的片刻休息,忙里偷闲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
永定、永丰毛呢厂,去岁上交了三百万银的利润,这个数字恐怖到让张居正都怀疑自己是佞臣的地步。嘉靖年间一年朝廷岁收折算为九百万两银,而九边支出就过了五百四十万银,到了嘉靖二十九年之后,九边支出锐增到了七百余万两,那时候大明朝廷入不敷出,一年总支出就过了13oo万两。
当时都说严嵩是奸佞,严嵩倒台后,从嘉靖四十年开始算起,一直到隆庆二年,朝廷的岁入一直在持续下降,一直到隆庆二年,大明朝廷岁入折银不过四百余万两,每年的度支只能做到三月份,再往下做毫无意义,因为只能欠着。
欠钱,是大明的常态。
严嵩是浊流,徐阶是清流,就结果而言,清流浊流都救不了大明朝。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果然是聚敛之法。”朱翊钧到了永定毛呢厂,见到了王崇古和王谦父子二人,快过年了,二人到官厂来,派过年礼,因为朝廷分润的利润实在是太多了,王崇古和王谦心有戚戚,总觉得自己太肥,皇帝的铡刀迟早会落下,所以就开始了散财。
官厂的工匠,过年每人二两银子过年银,成为了王崇古和王谦挟民自重的办法,这就是王崇古和王谦的自保之法,王崇古实在是太擅长保命了。
永定、永升毛呢厂,匠人总计过了三万人,每人二两过年银置办年货,基本过年就完全不愁了,王仙姑、王世贞、共工之流也是挟民自重,裹挟着十万教众,让朝廷投鼠忌器,而王崇古也是挟民自重,他的手法是钱,给工匠更好的待遇,得到的结果完全不同。
除了过年银之外,还有开工礼,这两个度支完全是老王家支出,就这,王崇古还觉得心亏,皇帝做主,朝廷分润给他家的利润,实在是太多了。
利润来源何处,朱翊钧说是击鼓传花,精纺毛呢的买卖,越来越大,一匹布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二十两银,这个价格,已经完全忽略其使用价值,只看中其交换价值了。
官厂卖精纺毛呢赚一次钱,而精纺毛呢的交易,还要再抽掉千分之三的交易税,这就是精纺毛呢的生意,而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还在继续,而且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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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民间有了大量的交易行,可燕兴楼还是毛呢交易第一行。
击鼓传花传的是花球,鼓声响起的时候,宾客们将花球传递出去,鼓声停止的时候,花球在谁手里,此人就要吟诗作对,否则就罚酒,这个游戏被唐玄宗李隆基扬光大,他极其擅长,有一次,李隆基一敲鼓,未芽的柳树开始吐芽,令宾客惊叹不已,人言皆称祥瑞。
现在花球就是精纺毛呢,参与这个巨大赌局的人,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不是那个拿到球需要挨罚的人。
“未尝不是好事。”王崇古对这个游戏倒是有些认同的,他看了眼王谦,这精纺毛呢的故事,还是自己儿子讲出去的。
稀缺性,草原羊毛就那么点儿,精纺毛呢的数量就那么点儿,数量稀少的同时,也是财富的象征,便携性,精纺毛呢高昂的价格,决定了在大宗贸易中更加便携,而且还不容易被朝廷察觉,做点脏活累活见不得人的活儿,就有了用武之地。
朝廷叫它精纺毛呢,是说它的使用环境,而大明缙绅豪右,却将其称呼为大布帛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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