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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2页）

木头跳下板材，伸手给苏离离，&ldo;你去做饭，我帮他拉木材进来。&rdo;

苏离离抱了被子，扶着他手，跳下板材堆子，依言各自忙活去了。

五月，天气宜人，柔风吹润。明月楼眠花宿柳，正是温柔乡里不知归。言欢这夜陪了半夜酒，有些醉了，回到房里，头沉眼饧，意识却又极度清醒。在床上倒了半天，心中懊恼今天被灌了许多酒。挨到四更，到底对着花瓷盆吐了一通。

抬起时却见窗边站着个黑衣少年，蜂腰猿臂，眉目俊郎，眼睛像明亮的星，趁夜乘风而来。言欢虽奇怪，也未惊慌，只愣愣看着他。看美人呕吐原是一件煞风景的事，木头神色平淡道：&ldo;你是言欢？&rdo;

&ldo;是。&rdo;言欢将丝绸拭了唇角秽物，习惯性地问：&ldo;公子怎么称呼？&rdo;

木头并不答话，&ldo;我来带你走。&rdo;

言欢一愣，&ldo;谁让你来带我走？&rdo;

&ldo;苏离离。&rdo;木头虽认识苏离离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叫她名字。几个字平平吐出，心里反升起一种异样，些微形诸神色，眼底平添了温柔。

言欢察颜观色，冷冷一笑，用职业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木头良久，&ldo;她凭什么带我走？&rdo;

木头被她瞧得有几分恼怒，&ldo;难道你想在这里？！&rdo;

&ldo;我不想在这里，可我不要她来救我！&rdo;薄酒微醉，言欢有些把持不住情绪。

木头道：&ldo;为什么不要她救你？&rdo;

言欢道：&ldo;她要你来你就来？&rdo;

一阵短暂的停顿，木头道：&ldo;她非常想救你出去，所以我才来。&rdo;算是回答她的话。

&ldo;这世上没有承受不起的责难，只有受不了的好意。&rdo;言欢笑出几分落寞，算是回答他的话。

&ldo;你是她什么人？&rdo;木头又问。

言欢缓缓走近他，手指拂上他衣襟，毫厘之差时，木头退开了。言欢似笑非笑道：&ldo;你很想知道她的事？&rdo;

木头眸子微微一眯，眉头不蹙，却带出几分认真的冷静，&ldo;我为她来救你，你只用跟我走。&rdo;

&ldo;我不愿意！&rdo;言欢应声道，&ldo;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么？&rdo;她又凑近木头。

&ldo;你可以讲。&rdo;木头这次没退，只一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绣凳上。

言欢静静地审视了他片刻，欠身在桌边凳上坐下来，倒了一杯冷茶，端近时才发现茶里浸了只细小的蚊子。她转着手里的杯子，看那茶色一圈圈荡过雪白的瓷，蚊子挣扎片刻，随水漂荡。

言欢定定开口，&ldo;她并不如你想象的好。&rdo;

&ldo;很久以前有一个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要诛他满门。那一年，他的女儿五岁，有一个从小陪伴着她的丫鬟，是她奶娘的女儿。她们有缘生在同一天，却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大臣为了避祸，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那个忠心的小婢追随左右，不离不弃。三年间东躲西藏，尝遍冷暖。&rdo;言欢语气淡定，当真像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ldo;一天，官府的人找着了他们。追杀之下，大臣受了重伤，命不久了。这位小姐当时只有八岁，追兵重围中，将那小婢当作自己的替身推了出去。皇帝抓到这个替身，余怒未息，说，那位大臣既然自以为正直清高，出淤泥而不染，就让她的女儿做ji女，不许人赎她。&rdo;

&ldo;替身被送到青楼，教习歌舞，十三岁就接客。耳濡目染，尽是烟媚情事。&rdo;言欢顿一顿杯子，&ldo;就像这只蚊子，苦苦挣扎，也只能溺毙。某一天，这位小姐良心过不去了，想把蚊子捞起来。你说，蚊子已经溺死，捞起来又有何用？就算她不死，又怎能忍受这小姐再来施她恩惠？&rdo;

她神情渐渐激越，&ldo;言欢生来不受人怜，是苦是乐都是我的命。任何人都可以帮我，我只无须她来假手！&rdo;

她言至此，那个丫鬟与小姐都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ldo;你说的这个大臣，是前太子太傅叶知秋。&rdo;木头冷冷蹦出一句。

言欢一凛，&ldo;你到底是什么人？！&rdo;

木头神色变化莫测，&ldo;我听闻过这位大人的事，正与你说的相合罢了。那个替身为什么不说自己是假的？&rdo;

言欢轻轻一笑，&ldo;她说了，没人信。小姐跑了，也找不到。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是这个小姐，她在世上孤立无援。&rdo;她轻轻立起，脚步虚浮地走向床榻，侧倒在床上，像满心欢喜，又满腹忧伤，竟大笑起来。

木头见她半醉，心中定意只能打晕了扛回去交差。站起来，惮了惮衣襟，道：&ldo;言欢姑娘，得罪了。&rdo;

言欢手中抓着一根小指粗的红线，扬手道：&ldo;你知道这是什么？&rdo;

木头一愣。

她扯着绳子，慢条斯理，笑靥如花地接下去，&ldo;看来你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样的绳子每个房间的床上都有，青楼恩客许多都不把ji女当人折腾。遇到客人危害到姑娘的性命，姑娘便拉这个绳子，楼下的打手就上来了。&rdo;

她话音刚落，房门&ldo;砰&rdo;地一声撞开，三个高大的下奴拥进房来，一眼看见一旁的木头和床上的言欢，一时愣在当场，不明状况。

言欢纤长白皙的手指飘忽一指，朱唇轻启道：&ldo;这个小贼来我这里偷东西，捉住他。&rdo;

木头微微一叹，似乎不为所动，也看不见冲上来的打手，对言欢叹道：&ldo;我虽能带你走，却不想带你走。&rdo;目不旁视，一伸手，却堪堪抓住一个打手挥来的一拳，顺力一折，腕骨脱臼，将那人一掀，挡开后面两人，窗棂上一蹬，跃出窗去，身姿潇然若雁，转瞬掩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