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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2页）

此时此刻，对着她抬一抬手示意她去他身边的陆焉，已与她记忆中那个谨小慎微，细致恭敬的陆大人、陆厂臣大相径庭，如今他是一人下万人上，极权在手，统领东西厂威压锦衣卫，生杀予夺的厂公大人，便是内阁大学士见着了也要称一声陆大人，更何况满京城削减了脑袋想要往上爬的&ldo;读书人&rdo;，恨不能跪下磕头，高呼一声&ldo;九千岁&rdo;，只怕是当年权倾一时的魏忠贤也未必如他登峰鼎盛。

&ldo;过来‐‐&rdo;他弯一弯手指，沉稳低哑的嗓音里有了压迫之势。

景辞提步，又退回，转过头看童儿小小年纪藏在嬷嬷怀里，却只敢呜呜咽咽小小声哭泣，像是怕极了这些个身穿飞鱼服的差役，胖乎乎的小手拉扯着嬷嬷的靛蓝色棉布衣裳，不敢抬头。

她的犹豫他都看在眼里，稍顿，警告道：&ldo;不要让我说第三遍。&rdo;

景辞看看童儿再看看陆焉，一时间不得要领，进退维谷间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土石裸露的院子里，陆焉与被按在地上仍奋力挣扎的景彦，二人皆猛然一怔，默默看着她正对着个卑贱之极的奴才，双膝跪地，满眼祈求，便只差磕头，喊一声九千岁。

&ldo;小满！不许你跪这jian人，你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欺负姑娘家算什么东西？&rdo;景彦当即便要跳起来，无奈让人绑住了手脚，只掀翻了一个瘦高番子，便让人按住了再拖到角落。陆焉眉头深锁，大跨步走到景辞身边来，握住了手臂一把拉起，另一只手横在她腰后，叫她没法子再屈膝下跪。

&ldo;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rdo;

景辞傻呆呆的望着他，呐呐道：&ldo;我就是想求求你，你那么厉害，我就是能变出一万个汝宁郡主来也拦不住你，心里又着急想救人，脑子一钝，就……&rdo;

&ldo;就给人下跪？你这是逼我还是求我？&rdo;

&ldo;求你求你，当然是求你……&rdo;她忙不迭点头，可怜巴巴讨好说，&ldo;厂公大人，九千岁……嘶‐‐‐‐我说错话，我不说了。陆焉……你放了童儿好不好？我听说荣二哥被判秋后处斩，永平侯府七零八落，并不差这一个，是不是？&rdo;

&ldo;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行走江湖仗义执剑不成？&rdo;他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明明心里怕得发抖，却还要装出一脸的谄媚，虚伪造作，&ldo;要取他性命的是朱批圣旨！你们在这么胡闹下去，就不怕将整个定国公府都赔进去吗？&rdo;

景彦喊道：&ldo;少拿圣旨糊弄人，这折子盖不盖印，该如何批，不都是你们这帮子阉人合计着干出来！为祸超纲迫害忠良的事情你们还干的少么‐‐唔唔唔……&rdo;景彦让安东拿布条子封了嘴，诅咒的话都留到肚里，憋出一肚火。

景辞小心翼翼拉一拉他衣袖，求道：&ldo;青岩还小……&rdo;

陆焉冷然，&ldo;他是小孩子心性，郡主倒是委曲求全，眼下可真真是一场好戏。下一幕该是忠良沉冤得雪，jian佞认罪伏诛了？&rdo;

&ldo;不是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听我说话成不成？&rdo;景辞一着急，这求人的戏码再也演不下去，她偏生就是娇养出来的性子，对着陆焉更是任性惯了，眼下索性放开来，只管拉扯他，&ldo;我哪里说了这些？我只求你放过一个无辜稚儿，你却反过来攀扯我，尽会拿话来冤枉我，我这辈子跪过的人物十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给你攒了天大的脸面，谁知道您老人家半点不收，只顾着啪啪啪抽我，难道我就好过不成？&rdo;

陆焉不耐道：&ldo;祸头子反倒来诉委屈，这可真是新鲜，你若觉得冤屈，便就不该来淌这趟混水！什么阿猫阿狗乌七八糟的托付你都应，事情不成还要同我来闹，无非是仗着……&rdo;

&ldo;仗着什么！&rdo;景辞跳脚，高声反问，&ldo;陆焉，让我少管闲事这句话，谁都说得，偏你说不得！承安门外荣靖劝我牵马回家那时，我便就豁出去了不闹个明白不罢休。现下依旧如此，这孩子我若不知道也便罢了，今日见着了便不能让你带走，要不然往后这十几年，我日日夜夜都不能安稳，你要怪就怪我有一根头顶乾坤脚立地的铮铮铁骨吧，我若是男子，也要为国为民先天下后小家的。&rdo;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分明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一股脑儿倒豆子似的都洒在他跟前，哗啦啦响声落地，末了一片寂静，她咬着唇，忍不住抬头偷偷睨他一眼，不料撞见他眼角含笑，仿佛她先前一番说辞有多么滑稽可笑，令他忍到极点，再绷不住了。

也就是一眨眼功夫，陆焉又是肃然森冷模样，负手立在近前，眯着眼审视那抖如筛糠的一老一小。

然而陆焉并不与此二人多话，转过脸唤春山上前来，吩咐道：&ldo;人带走‐‐&rdo;一人上前撕扯那老嬷嬷，当即便拖到屋内，先前还有挣扎吵闹，片刻便静下来，死一般安宁，景辞伸开手想去抱童儿，但春山先她一步闪开，再想上前已无法，因整个人都被陆焉拖回来禁锢在身前。

春山低着头，略往前一步与景辞贴近些说：&ldo;郡主放心，义父总是不会为难郡主的。&rdo;语毕匆匆将孩子抱走，景彦在角落里被人按得死死，无半点反抗之力。

西厂办事，雷厉风行，一刻钟时间人去无踪，院子空了人死了，剩下的便是在城门外等着接应的&ldo;忠义之士&rdo;。

如今只剩下景辞与景彦姐弟待审，陆焉道：&ldo;把三少爷送回国公府，安东‐‐&rdo;

&ldo;小的在‐‐&rdo;一个面目清秀眼神干练的青年上前来。

陆焉道：&ldo;该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景大人，赏你什么，求你什么，你自应着就是，若问郡主去向，你只管照实说。&rdo;

安东拱手道：&ldo;是，小的谨遵义父吩咐。&rdo;

景辞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听完这话，一瞬间明白过来，她这分明是中套了，大约从始至终，童儿的遗漏就是他故意为之，起初或许只是想钓出永平侯府背后牵连，此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未料到中途景彦的搀和为他送出一份大礼，从此国公府有了把柄被他捏在手中，生死抉择，他要挑哪一个姑娘，还不双手奉上？哪怕老母也要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