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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景辞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满意地向后摸着长辫，一会儿又撇嘴，&ldo;好厉害的手上功夫，可见在春和宫历练不少。&rdo;

他抿着唇笑，再在她发辫一侧簪上一簇粉嫩桃花，对着镜子里明媚鲜活的美人说：&ldo;桃花开了，就像小满。&rdo;

她不同意，&ldo;我哪儿像桃花，娇娇弱弱才开几日，我是月月红，这一月错过了，下一月还有，春夏秋冬，哪一季少得了我？&rdo;

&ldo;至于你嘛……&rdo;她转过身来，看着他，&ldo;就是我养的那一株夜昙。&rdo;

&ldo;噢？此话怎说？&rdo;他挑眉，饶有兴致。

景辞道：&ldo;要对你千万分的好，才可舍下脸来开花，一句话说错，立马缩回去，给你一张冷冰冰的脸，冻死个人。&rdo;

他捏她鼻尖，&ldo;油嘴滑舌。&rdo;

她对道：&ldo;你才巧舌如簧。&rdo;

陆焉总结：&ldo;可见都不是好东西。&rdo;

&ldo;你是东西呢，我不是‐‐什么呀，我是好人，天下第一等的好人。&rdo;她同他歪缠，他便陪着，点头说：&ldo;好好好，郡主有千好万好，是臣愚钝，未能样样悟到。这厢该吃饭了，郡主去是不去？&rdo;

她摇头赖皮，朝他伸手，&ldo;不我卧病着呢，迈不动腿，要抱。&rdo;

他感慨，&ldo;可真是个娇气包。&rdo;手臂穿过她膝弯，另一只手揽住后背，熟稔地将人抱在怀里，往花厅去。

景辞在他臂弯里笑得灿烂，夸他：&ldo;真是一匹千里驹。&rdo;

陆焉回道：&ldo;愿为郡主做牛做马，服侍终生。&rdo;

因景辞尚在病中，桌上饭食都以清淡为主，吃得人恹恹的打不起精神。陆焉只差把清汤喂到她嘴里来，她却突然念叨起来想吃羊肉，好说歹说留一只全羊往后再吃，她念着羊肉炉勉强灌了半碗粥，半笼汤包。

饭后，陆焉陪着她在院中散步。她忽而想起昨日，拉一拉陆焉的袖口说：&ldo;当时那人死拖着我不撒手，我一着急拔了簪子往他脸上身上扎了好几下，见血了。你要找人，便寻着脸上有伤的查问。&rdo;

他眼前闪过余九莲那张完好无损的脸，皱了眉，到底是错过一步，面上仍应着她说：&ldo;臣记下了。&rdo;

景辞絮絮叨叨继续道：&ldo;可见这世上的事都有定数，若不是我被夫人冤枉赶去别庄，也学不了泅水，若不是我会泅水，昨日便要死在湖底……你捏我手做什么？&rdo;她回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只是听不得一个死字，拱手就要请罪，她却抓了他的手往前，&ldo;又要来说臣罪该万死，郡主恕罪，好了好了，我都替你说了，也恕你无罪，陆大人就少在这些事情上费口舌了。怎么？又要谢我？不必不必，我忙着呢，懒得跟你一来二去的周旋。&rdo;

陆焉笑：&ldo;臣一个字没说。&rdo;

景辞道：&ldo;你还嫌我聒噪不成？&rdo;

陆焉稍稍低头，捏了她的手在掌心握紧，&ldo;郡主说什么，臣都听着。&rdo;

&ldo;我想起来了‐‐&rdo;她在一株兰糙处停下，蹙眉审视他，&ldo;永平侯是不是往你府里头塞了个断文识字知书达理的姑娘？给你做妻还做妾？你是内侍臣呀，怎么跟公侯王子似的一身的桃花债！难道你还想学那些个老太监，莺莺燕燕整一屋子？&rdo;

他长叹一声，牵了景辞的手，踱步往前。&ldo;郡主认为，臣是那样的人？&rdo;

景辞大病初愈，气焰不足，说得几句便弱了，&ldo;那倒不是。&rdo;

陆焉将她散落的发勾到耳后，解释道：&ldo;前些日子同荣二闹了那么一出，眼下永平侯送人来，着实不好退回去再打永平侯府的脸。人留下也就是给个院子养起来，过些时日再给她找个出路，也不好耽误清白姑娘家。&rdo;

&ldo;横竖永平侯不是什么好东西。&rdo;

&ldo;小满说得对。&rdo;他忍不住笑，&ldo;永平侯一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do;

她还不忘叮咛他，&ldo;你以后少跟他来往。&rdo;

他轻轻捏一捏她手背，笑着点头：&ldo;好，都听小满的。&rdo;

景辞郑重道：&ldo;半夏说宫里的老太监都没一个好东西，暗地里胡搞瞎搞的，你千万别学他们，不然我可不要你了。&rdo;

他冷笑，&ldo;看来郡主身边的人，是真该整治整治。&rdo;

景辞懒得同他吵嘴，远远看见一颗参天梧桐，树干直而净，旁支斜精鲜少，如一柄利剑悬在中庭。她仰着头，望不到树顶，&ldo;这梧桐长得真好，好些年岁了吧。&rdo;

陆焉站在他身后，沉吟道：&ldo;确有些年岁。&rdo;

&ldo;我记得这宅子早年间就有了，或是原先的主人家种下。只不过树已盛年，旧主却不知流落何处，倒让人没来由伤感起来。&rdo;她上前，伸手扶住树干，缓缓吟道，&ldo;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rdo;陆焉喝着她的音，一同接下句，&ldo;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rdo;恰有一声鸟鸣，凤栖梧桐，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她立身梧桐树下，单影寥落，细细说：&ldo;说到梧桐，有一阙词是极好的。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rdo;

陆焉自然而然地接口道：&ldo;燕鸿远，羌笛怨，渺渺澄江一片。山如黛，月如钩，笙歌散，魂梦断，倚高楼。&rdo;

他抬头，望向层层叠叠梧桐叶，仿佛望着折折多舛人生，没尽头也没停断。叶落叶生，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