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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气熏天,耳听人哀嚎,眼看炼狱间。
咸阳太守府内。
从白日便下阴雨,外头搭着的金銮轿眼见要沾了雨水,主簿一捋白须,喊着不好,要里头的同僚出来一同将金銮轿扛进里头来。
见刺史孟适轻还在里头坐着看卷书,主簿不满,拍抚着身上雨水咳嗽两声,孟适轻却没理会,兀自往里头缩了缩,接着看他的卷书。
“刺史大人好雅兴,”主簿到他跟前,“今日太守大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天还没亮便去那灶房地到现下都还没回来,您可倒好,留在此处赏雨景呢?”
孟适轻并未与他争论。
主簿与太守同姓姜,自诩祖上有亲缘,时常如此作态,孟适轻不语,主簿却越发得意,“下官真心奉告,刺史大人整日耷拉着张脸,实在不够讨喜,惠玉王亲临咸阳封地,往后再回不到从前在太守大人下头那般闲散自在的日子,若刺史大人不规整好些,哪知道之后会出什么差错?反倒连累太守大人便不好了。”
他笑了声,清瘦的身子说罢便要喊着旁侧同僚进去里间喝茶去。
孟适轻揽着卷书的指尖一紧,终是忍不住话语,“从前却是闲散自在不错,往后更是要穷奢极侈了,待咸阳成那人间炼狱,一个个只等死吧!还修得什么尊容?”
“你——!”
主簿愣了一跳,却见孟适轻将手中卷书往桌上一扔,他一身素衣,面容不似文官清雅,却是方正的一张脸,眉目粗浓,显得颇为刚直。
旁侧同僚拽着气红了脸的主簿进去,“姜兄莫与他志气,他亲妹因时疫病死,他破落户穷疯了,守丧的时候都没有,将将被逼到绝境了,你说你惹他作甚,他如此这般早晚是要自寻死路的。”
“你说的是,”主簿脸也不红了,“惠玉王来了,往后再不同从前,想来惠玉王定会早早将这破落户打发出去,免得他身上长久带着那不干不净的时疫毛病吓坏了你我。”
“定会如此的,说来那时疫,也不过是穷破落户才得嘛,先病的不都是那些奴隶出身的?如今他又得上,也应征着他与那些奴隶无甚差别了。”
“哼,你说的不错,也需得小心着你这张嘴,”主簿细瘦的手指头指了指他,“惠玉王身侧有一绿姬,我听太守大人说了,是个奴隶出身,要我在金银方面定不能怠慢了——”
“奴隶出身?当真?!”
“太守所言岂能有假。”
“苍天,”那人纳罕极了,“不知这绿姬是生成个何等模样。”
“怕得是个祸水模样不定?”
孟适轻听那二人笑语晏晏,却将腰杆越发直愣愣的挺着。
他小门小户,本身为半奴,生父却硬给他赐上姓氏,本朝奴隶不得为官,半奴虽有宽待,亦难如登天,他才学将浪费之际,恰巧有次远道前往盛京参与宴席时,凑巧带了生父遗物的绿菩提手串,那物什被天子姬妾看上,得了天子随性一记,挥手要他在偏远地做个小官,如今恐怕,终生也只能做一刺史。
天潢贵胄,不过那么回事。
从前他因家父保佑得以踏进官场,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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