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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毫不相干,仪贞却忽然为皇帝那一段诡魅的笛音作出了注脚: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她一反常态地叫停了本该令人称奇的表演,收敛了心神,说:「我乏了,得了空再看吧。」
慧慧如常给两兄弟放了赏钱,二人行礼后收拾好家伙什,识趣地告退出去。
珊珊又将南向的菱花窗开了一扇,说:「奴婢少往炉子里添些香吧?如今天儿暖和了,香熏得重了反倒整日昏昏沉沉的。」
仪贞「嗯」了一声。一年之中,这时节确乎最难将息,自含象殿求见回来,接连又过了五六日,仍未听说皇帝前往西苑侍疾的消息,而赵太后的风寒,也始终没有痊愈。
药石不见效,看来老天爷是有意要考量做儿女的孝心了。仪贞因对慧慧珊珊说:「古籍中常有以血肉为引,或可药到病除,如今不妨由我一试。」
慧慧闻言脸上惊疑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珊珊思索片刻,方道:「娘娘孝心可嘉,然而皇爷……」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怎可受此损伤?」仪贞目光一转:「自该由身边亲近之人代劳——纵使我不成,还有别的人选。」
她对沐昭昭向来颇有微词,伺候的人多多少少都看在眼里。但乍然听到这样的提议,还是骇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三思,不可轻举妄动。
仪贞暂且只能作罢。稍晚时分,冯嬷嬷传了前朝的消息来:今日进讲时,太傅陈江陵以汉文帝亲尝汤药之典,直谏皇帝当为天下表率。
第6章六
陈江陵是当世大儒,诗书礼乐无不精通,早年受先帝盛情相邀,出山入宫做了太子太傅,李鸿敬重其德行丶孺慕其才学,多年来师生相得,甚至可以说,他才是真正当得起李鸿一声「亚父」的长辈。
仪贞获悉他有此一谏,尚大感齿寒,更不知皇帝心里,如今作何感想。
陈太傅未必是受王遥驱使,但能够目睹着昔日文韬武略的学生日渐改换心志丶沉溺于诗词音律中而波澜不惊的人,绝非耿介不通时势之辈。
氤氲的香雾叫人软弱,仪贞沉浸在芬馥怡人的浴汤怀抱里,短暂地遗失了一直以来的坚持。
她其实不一定非得这么如履薄冰地活着。王遥虽然当权,但终究没有子嗣,连起兵的劲头都找不着,哪里比得上如今便宜?
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在宫里有皇子出生前,王遥是不会另立新君的。
而李鸿不会教她有皇子,故此宫里也不会进来新的女人。
看似无解死局,对她与李鸿而言却也可以是山穷水尽处的生局。
她可以长久这么僵持下去。直到——她低头,在载满香花的水面端详自己的脸庞——再过几十年,她大概能从这张脸上寻获到母亲的痕迹。
柔若无骨的手忽然一扬,击碎了眼前这倒影。仪贞霍然站起来,两旁侍立的宫女并未被吓着,伶俐地上前来,展开阔大的绸子为她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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