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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2 为宰相喉舌（第1页）

“宗之也来家了？正巧，有事要与你说。”

裴光庭在前庭下马，转头见到张岱跟在自家夫人身后迎出，便向其微笑颔首道。

张岱趋行入前，一边见礼一边也对裴光庭笑语说道：“下官也正有事要进禀于相公，心...

张岱立于堂下，神色从容，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内堂深处。那仆妇引他入内时脚步匆匆，似有不安，而堂中烛火摇曳，映得梁柱间的雕花忽明忽暗，宛如潜伏的鬼影伺机而出。他心中冷笑：这宅第再华美，也不过是权势浮沫所堆砌的虚壳，一旦风起浪涌，顷刻便要崩塌。

“夫人请公子稍候，主公即刻便来相见。”

那仆妇低声说完，转身退入帘后。张岱却不急不躁，整了整衣袖，在客位坐下，目光缓缓掠过厅堂四壁悬挂的书画。其中一幅《洛神赋图》临摹得颇为精妙，笔意婉转，然落款处却赫然写着“林甫敬书”四字??此等自矜之举，倒也符合李林甫一贯作风：表面谦恭，实则处处彰显己能，恨不得将天下才名尽数揽于一身。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帘幕轻掀，李林甫缓步而出。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眉目清秀，唇边常带三分笑意，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寒潭幽井，照人不敢直视。身后紧跟着其子李岫，年纪尚轻，神情拘谨，见了张岱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贤侄怎的亲自登门？可是高公有何吩咐？”李林甫语气和煦，笑容温厚，仿佛真是一位慈祥长辈。

张岱起身长揖，恭敬道：“渤海公垂训谆谆，命小子先至裴相公府邸谢罪，再转告数语于姨母。然途经贵府，念及往日情谊，不忍空手而过，故冒昧求见，望叔父勿怪。”

李林甫眼中微光一闪，随即含笑扶起：“你我本是一家，何须如此多礼？坐，坐下说话。”

待张岱落座，李林甫挥退左右，只留李岫侍立一旁。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悠悠道：“听说你近日与宇文融有些龃龉？年轻人争强好胜，原也寻常。但朝堂之上，终究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时意气，伤了同僚和气。”

张岱闻言，心头冷笑更甚。此人果然早已得知风声，且已站定立场??宇文融虽跋扈，然圣眷正隆，李林甫岂会轻易得罪？更何况，武氏与宇文融之间是否有密约，尚在未明之际，他自然不愿贸然出手。

于是张岱故作愁容，低声道：“叔父教训的是。可此事并非儿辈斗气所能概括。宇文融聚敛无度，广纳贿赂，竟欲借飞钱之便，将赃款暗运出京！更可怖者，其所募之资，多来自商旅、藩胡，甚至不乏禁军将士家眷。若一旦事发，牵连极广，恐激起民变！”

李林甫眉头微皱，似有所动，却又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此话从何而来？可有实据？”

“实据暂缺，然线索已现。”张岱压低声音，“前日有人持票赴柜坊取钱，却被拒兑，追问之下，方知该票已被‘冻结’。而主持此事者，正是宇文融亲信掌管的户部属吏。更有传言，汴州柜坊已有三处遭查封，皆因‘可疑资金流入’。若非朝廷有意遮掩，此事早已沸反盈天。”

李林甫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案几，眼神渐趋凝重。他知道，飞钱虽便利，却也为贪腐提供了绝佳掩护。若真有人利用此制洗钱逃税，一旦曝光，不仅宇文融难辞其咎，就连整个财政体系都将动摇根基。而眼下正值朝廷推行括田括户，整顿赋役的关键时刻，绝不能容忍此类丑闻爆发。

“即便如此……”李林甫缓缓开口，“你也该明白，弹劾宰辅，非同小可。须得铁证如山，方可奏闻天听。否则，反噬之祸，恐非你所能承受。”

张岱点头称是，继而叹道：“小子岂不知利害？然渤海公曾言：‘公义若屈，世道必衰。’今宇文融恃宠而骄，结党营私，若无人制衡，则奸佞横行，忠良缄口。小子虽微贱，亦愿效古人廷诤之节，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朝廷清一浊流！”

这话掷地有声，连李岫都不禁动容。李林甫却只是淡淡一笑：“志气可嘉。但行事还需谨慎。你可知为何裴相公至今未动宇文融？非不能也，实不便也。当今圣上重用此人，因其善于理财，助国增收。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发难，只会被视为党争攻讦，徒损声誉。”

张岱心中雪亮：裴光庭不动手，是因为顾忌皇帝态度；李林甫不出手，是因为不愿卷入漩涡；唯有自己这个看似孤立无援的小人物，反而成了最合适的出剑之人。

于是他忽然展颜一笑：“叔父所言极是。所以小子并不打算直接弹劾宇文融。”

李林甫略感意外：“哦？那你意欲如何？”

“我要让他自己跳出来。”张岱眸光微闪，“飞钱之事，只要稍加引导，便可引发挤兑风波。届时万民奔走，柜坊倒闭，百姓血本无归，怨声载道。纵使圣上再宠信宇文融，面对如此民愤，也不得不下旨彻查。而查案之人，恰好是裴相公执掌御史台，顺理成章接手此案。到那时，证据自然浮现，罪责无可遁形。”

李林甫瞳孔骤缩，半晌才缓缓点头：“险招……却是妙招。不过，若控制不当，恐酿大乱。”

“小子自有分寸。”张岱沉声道，“只需在京中散布一则消息：‘宇文相公家中藏有大量飞钱票据，即将携款潜逃’。再安排几个受骗商人当街哭诉，说钱已交，却无法兑付。人心惶惶之下，必生恐慌。而真正握有票据之人，定会蜂拥前往柜坊提款。一旦挤兑发生，局势便不再受任何人掌控。”

李林甫久久不语，目光在张岱脸上来回打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晚辈。良久，他轻叹一声：“你比我想的还要狠……也比我想象的更像你祖父。”

张岱微笑不语。他知道，这一战，他已经赢了一半。

就在此时，门外忽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一名家仆慌忙入报：“老爷！不好了！丁青方才派人来传讯，说……说宇文融宅中挖出一口古井，井底竟藏有一箱金饼，共计五十枚，每枚重十两！现已惊动京兆尹衙门，差役正赶去查封！”

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