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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黑宝大大是黑宝哥的姑，小脚女人，梳个大髻，包了颗金牙，终年穿棉裤。她管黑宝爸的老婆叫&ldo;那鞋拔子脸&rdo;。

其实黑宝哥的继母很好看，下巴有点往前伸，但也不至于用去拔鞋。她从来不打黑宝，说打不动，只把下巴再伸长些，黑宝爸就得了&ldo;点将令&rdo;。

黑宝哥继母的女儿叫小璐子，比黑宝哥大两岁，黑宝哥叫她&ldo;姊&rdo;，但没得到认账过，人家小璐子有自己弟弟，是黑宝爸嫁进城那年生的，叫小理理，我讲的这段事跟他没关系，就不再费笔墨了。

头次见黑宝哥时，我们一大群孩子在围观某家的大红公鸡站在某家母鸡背上，叼着鸡冠子，母鸡趴成一摊，任一注血从冠子上流下来。这时出来个侉子口音。

&ldo;这是踩鸡。&rdo;

都拿眼去找，见一个脸生的男孩正咬一根大葱，另一只手拿了只生茄子，白花花的茄瓤上抹了辣酱，他跟晴馍一样啃一口茄子，咬一口大葱。

&ldo;踩了鸡的鸡蛋才能孵小鸡。&rdo;他知道我们在看他，却不来看我们。他黢黢黑，很多头发，眉毛的终点是头发的；嘴唇下、下巴上茸黑茸黑，一点儿年纪就是个很到火候的小老爷儿们。

&ldo;为什么呀？母鸡流血啦……&rdo;

&ldo;踩鸡都不懂？&rdo;他说，&ldo;母鸡可喜欢让公鸡踩啦，别看它那受罪样儿，是装的！要是公鸡不踩母鸡，就没有小鸡！&rdo;

&ldo;你爸不踩你妈，会不会有你呀？&rdo;个儿最大的男孩问。他起码是初中生，比所有人高一个头。

黑宝哥对旁边的我说：&ldo;帮我拿着。&rdo;他把啃下大半的葱和茄子塞到我手里，向初中生扑去。

那一扑让所有孩子知道来了个叫黑宝的恶棍。

当晚我去给黑宝哥送那半只茄子半根葱，见了刚挨揍的他。他不仅挨了揍，还被罚掉了晚饭。所以半只茄子半根葱送得很应时。我头次见这么小个屋里装这么大一家人。喝稀粥的声音响得山摇地动。

黑宝爸对我说：&ldo;黑宝下次在外头跟人打架，你就来告诉我！……&rdo;

&ldo;我没跟人打架！&rdo;黑宝说。

&ldo;你还敢赖，我现在就来揍死你！&rdo;

&ldo;揍吧，&rdo;黑宝大大说：&ldo;揍死好，让孩子跟他娘去！不揍死早晚也饿死、屈死！捧死前，先让他给你摔个老盆儿，不然你死那天，指望有人给你摔盆儿打幡儿啊？&rdo;

黑宝哥的继母叹口气。大大，大大，就大在这里。

&ldo;妈！&rdo;小璐子这时忽然叫：&ldo;黑宝干嘛老看我！&rdo;

大大说：&ldo;抠了他眼，他就不看你了！还当是只多他这张嘴，连他一双眼也多了！&rdo;

黑宝哥的确爱看小璐子。小璐子的确也好看。怎么骂，黑宝哥还是要看小璐子。我从来没让黑宝哥那么样看一眼我。大大跟我外婆煽动情绪：&ldo;我家黑宝一定要娶你家小妹了，他真喜欢她‐‐没看他帮她背书包，帮她到小人书摊上占位子！&rdo;而他就是不那么样看我。

小璐子上初中二，从来不参加院里孩子们的玩闹。她有许多正经事做：做三好生，做合唱团员，做剪纸宫灯，做&ldo;体操健将&rdo;的梦。院里大人们提到小璐子都摆出&ldo;没说的&rdo;的表情；漂亮、懂事、要强，几世修来的。只有大大叫她&ldo;狐狸精&rdo;。大大满有理地说：&ldo;小小的人，两个奶都挺出来了，不是狐狸精是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