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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建兰说:“我昨晚梦到小七,他拜托我一定叫你不要自责,不要担心,替他完成没能完成的约定,实现他没能实现的梦想,好吗?”
沈庭御心头一震。
良久,他才扬起眸来:“我明白了。”
沈庭御颓丧多日,终于振作起来,而那时距离高考还剩下三十多天。最后一张拟志愿表发下来,他不再重复单调的写那几个字,第一志愿改成了国内政大,其他空行的一律没填。
他把这些天落下的学业捡起,将所有精力投入进去,确保分数绝对稳定;他还是会私下悄悄地抽几根烟来缓解思念,好在那两个月的戒断攒足了分开的经验,不过就是生离死别。
关于身后的事情,沈庭御不去管,连他的名字都害怕听、害怕提,好像霍也真的只是去忙了,他们总有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什么墓地,什么告别的仪式,通通都是不存在的,沈庭御从没去过,假装着从未发生。
事情办的很低调。
最后一天,还是只有宋建兰和霍妍相送。
在学校,赵家言几个偶尔也会问起,却都被冷冷一句“出国留学”堵了回去。
但其实沈庭御自己没发现的,他跟赵家言说是“出国留学”,对邬震说是“转学”,转头回答熊英的却是“休学”,渐渐的,他们不再问了。
纸包不住火,稍微一久,有心探询的怎么可能瞒得住?知道了,也不在沈庭御面前有所提及,他们共同粉饰着这片太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被人期盼着也被人惧怕着的高考,那么快、又那么迟的来临。
铃声响了又静,高考结束了。
沈庭御收起笔走出教室,天是阴云,沉沉压着透不过气。他想说点什么,可会笑着听的那个人已然不在;摸出手机,消息还没被回。
他改不掉地埋怨着想,胆子大了,连信息都敢已读不回了,等他见到霍也,一定……
思绪至此戛然而止。
好几个月过,沈庭御在这一刻才回过神。
再也见不到了。
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见不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知终于将坚持熬到高考结束的沈庭御彻底击溃。
当他开始需要吃霍也吃过的药物,才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维C”,他又被骗了。
原来都是助眠的药。
早在那个时候,霍也就已经整宿睡不着。
阵痛如潮,凌迟刀割般愈久愈深,沈庭御心想如果早一点知道,他一定要对霍也很好。
可是没有如果,也没有霍也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月,宋建兰也成功跟霍立军离了婚,需要承担的债务一笔勾销。
霍妍还小,她们没有去新的城市,还是决定待在落地生根的岚江;宋建兰签了家政公司给的合同,留下来照顾老太太的起居,像霍也曾经那样买菜、做饭,这是她一辈子始终擅长的东西,也总算是有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
九月初,沈庭御要去北京上大学,看了眼微信置顶的那个小群,大家都在群里说自己考到了哪里,纷纷晒出各种录取通知书。
熊英和白飞羽被某二本录取了,温世一考上了省内的重本师范,夏芝摇进了国内最好的美院。赵家言和邬震不出所料,也在北京一所名列前茅的院校,张厉稍微分低一点,但恰好滑档到了第三志愿,前一二都不是他想填的。
高兴过后,群里突兀陷入了沉寂,分明都还停留在这个界面,却没人说话。
“好学生”们放下了傲慢,“坏孩子”们也消除了偏见,最后的所有人都实现了梦想,只有霍也永远地留在十九岁,他走的时候还是春天。
沈庭御没选择读金融,第一志愿的专业改去了法学院,李洛茵初初不肯松口,后来两人各退一步,要他法学、金融学位双修才作罢。
他依旧没有自己的梦想,只是日复一日地在生活中无望地等待着,替霍也照料着妈妈和妹妹,胜过真正的至亲那样去对待。
不知不觉间,他变得越来越像霍也,抽着霍也抽过的烟,又接替着去爱霍也所爱的人。
霍也死后,沈庭御也没得救。
时常在深夜里想,或许有种可能,那一天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活下来。
十二月,又一年冬,沈庭御谨记着“男人生日就是要喝一点微醺”这样的话,买了几打啤酒回卧室喝,大半还没喝完,他恍惚看见霍也。
眨眼数年过去,岁月从未让霍也苍老哪怕半分,依然年轻、桀骜又难驯的模样,张扬着不笑也似笑的如琢眉眼,有些透明的蓝白校服在月光下勾勒出少年高挑的身形。
他没有变,还是挺阔的肩,腰收窄,双腿笔直、修长,身上干净得不带一丝脏污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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