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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老二（第1页）

李玄霸愣了下，却没有抬头。

又幻听了。

他这些时日里总是时不时能听到家人的声音，不过，总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三郎！！”

声音再次响起。

“哎！！竖子！！”

李玄...

晨光微露，太行山深处雾气缭绕，林间小径上马蹄声碎。五人一行紧贴山壁而行，身后尘烟未散，仿佛仍有追兵在望。杨广伏在马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夜奔逃耗尽了他的气力，也击碎了他三十余年的帝王幻梦。他不时回头张望，眼神中满是惊惶与不甘。

“陛下，”李玄霸低声劝道，“莫再回首。往后之路，只可向前。”

杨广苦笑：“朕这一生，何曾如此狼狈？堂堂天子，竟要藏身于荒山野岭，靠几个残臣苟延残喘……玄霸，你说朕还有希望吗？”

李玄霸道：“有。只要您还活着，江南百万户口、江都十万禁军旧部，皆可为凭。宇文化及虽据行营，然名不正言不顺，若传檄天下，揭其弑君之罪，四方必将响应。”

虞世基喘息稍定，接口道：“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反攻，而是藏身。宇文化及既已遣使赴江都拥立杨浩，必已封锁水陆要道，严查过往行人。我们若贸然南下，恐遭截杀。”

宇文述点头：“虞公所言极是。我有一故交，在井陉关外隐居，姓陈名元，曾任并州司马，因不满朝政辞官归隐。此人忠义尚存，家中有密窖可藏人，且地处险要，官道偏僻，不易察觉。不如暂投其处，静观其变。”

“可他会收留我们？”杨广喃喃，“如今谁还敢与朝廷沾边？一个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他不知您身份。”宇文述低声道，“只道是旧友携亲避乱。待局势稍稳，再设法联络江南旧部，徐徐图之。”

众人商议已定，遂改道西行，深入太行腹地。山路崎岖，马匹难行，只得牵马步行。杨广自幼生于宫闱，何曾受此苦楚？脚底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痛入骨髓，却咬牙不语。李玄霸看在眼里，默默将自己的布鞋脱下奉上，自己赤足前行。杨广怔住，欲推辞，却被李玄霸坚定拦下。

“臣身为皇族子弟，护驾本分。区区一双鞋，何足挂齿。”

这一夜宿于山洞之中，篝火微弱，寒风穿隙。虞世基裹着破袍蜷缩一角，忽轻声道：“我昨夜烧粮库时，看见一个人……在火光里站着，没穿铠甲，也没拿兵器，就那么静静看着我放火。”

“谁？”李玄霸警觉抬头。

“裴蕴。”虞世基声音低沉，“他曾是我的政敌，也曾是陛下的鹰犬。可那一晚，他没有喊人捉我，也没有动手阻拦，只是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帐内一片寂静。

“或许……”杨广忽然开口，“他也开始怀疑这一切了。”

“不是怀疑，是绝望。”虞世基冷笑，“他替陛下办了多少脏事？罗织冤狱，诛杀直言之臣，逼死贺若弼，流放高?……他心里清楚，一旦天下有变，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这种‘忠臣’。”

李玄霸默然良久，终叹道：“可笑啊可笑。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不过是个等死的囚徒罢了。”

次日午后，终于抵达陈元居所。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石屋院落，四周竹篱环绕，鸡犬相闻，俨然世外桃源。陈元年近六旬，须发斑白，见宇文述到来，先是一惊，继而热泪盈眶。

“我还以为你死在辽东了！”

宇文述抱拳哽咽：“老友安在，便是我命不该绝。”

陈元引众人入内，听罢来由，沉吟许久，终点头道：“我可以藏你们，但有个条件??不得透露我的姓名，也不得在此久留。最多十日，必须离开。”

“为何？”李玄霸问。

“因为我知道宇文化及的脾气。”陈元冷声道，“他掌权后第一件事，便是清查所有与旧帝有关之人。他会派细作遍访各地，查户籍、问乡邻。这里虽偏，但若有风吹草动，迟早会被发现。”

“那你为何还肯收留？”杨广动容。

陈元直视他：“我不是为你。我是为大隋江山。当年先帝开皇之治，百姓安居乐业，那是我亲眼所见的盛世。可这几年，征役无度，法令苛酷，民不聊生。若大隋真要亡，我也希望它亡得像个样子，而不是被一群乱臣贼子踩在脚下。”

众人肃然。

当夜，陈元安排杨广等人藏于地下密室，仅以一口通风井相连。室内阴冷潮湿，四壁石砌，仅有草席铺地。杨广躺下时，望着头顶石缝渗下的水珠，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