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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油画是上辈子颜睡莲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因家里条件一般，父母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和颜料，她偷师翻书不成系统的乱学一气，也略有小成。这辈子衣食无忧，手里也有些闲钱，便央求七婶娘柳氏将那番邦女子聘过来当画师，柳氏在宫里曾经见过西洋油画，倒也喜欢这种画风，就答应了，只是不准她正式拜师，原因有二：

其一，那女子是番邦人士，大燕国乃是天朝上国，岂能拜番邦小国为师？

其二，那女子信奉的教义颇为古怪，大燕国以佛道为主，怕颜睡莲被这种教义移了性情。

这对牧师夫妇在成都惨淡经营十来年，信徒的数目始终没有突破一个巴掌，若不是睡莲这两年的交的学费，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前些日子牧师听闻扶桑国的皇室开始有人信奉他们的教义，就下了决心跟着商队走海路去扶桑国，期待开辟新天地，妻子当然会同去。

睡莲想着路途遥远，程仪要送些轻便的，又考虑到扶桑国天气寒冷，就定下送些上好的皮货御寒。成都气候温暖，皮货店相应也少，睡莲邀上姚知芳一起在全城搜罗‐‐有知府千金在，谁敢那些次品来蒙她？

不料这个举动引发姚知芳沉积已久的怨气，睡莲有些暗悔：自己的过度&ldo;早熟&rdo;，和年纪还大两岁、天真任性的姚知芳对比起来确实明显。可若不如此，这世上那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颜睡莲没有做低伏小，而是收敛笑容严肃道：&ldo;我与你是不同的，你有父母疼爱，哥哥庇护，怎么任性娇养都不过分。我母亲早逝，家里到现在也没有派人接我回去，继母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舅家连影子都见不着，好不容易有个七婶娘疼我，可她毕竟是七房的人，想替我出头也不方便。&rdo;

&ldo;我讨厌小活菩萨这个称呼，讨厌懂事、讨厌装大人、讨厌如玉姐姐无理取闹时，我还要装着识大体忍让！&rdo;

&ldo;那年给七叔办丧事，我跪在灵堂答礼客人，膝盖跪紫了，整整一年都吃素，不戴首饰，不穿鲜亮衣服。族里都说我懂事，老族长开了祠堂，请族里长老宗妇、我七婶娘、还有你母亲知府夫人作证，把我的名字入了族谱，成为我们颜家五房名副其实的嫡长女‐‐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名字一直没能入族谱！因为继母杨氏嫁过来第一年就写信给族里，说颜家新规，颜府的女子活过了十岁才能入族谱！&rdo;

&ldo;什么破新规，全是她杜撰出来的，大伯父家的大小姐姐姐满了五岁就入了族谱，后来继母自己生的双胞胎刚过百日就嚷嚷着入族谱，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占着嫡长女的名分罢了！&rdo;

姚知芳一双杏核眼瞪得如铜铃：&ldo;你‐‐你那继母真真的毒如蛇蝎。&rdo;

&ldo;论起狠毒，还有个莫姨娘，我生母就是她逼死的，这些年她若不是忙着和继母杨氏争权夺利，那里会轻易放过我？&rdo;颜睡莲越说越激动，&ldo;如玉姐姐怎么刁难我，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但她是老族长的嫡孙女，我那里敢和她撕破脸，倘若有一日我被继母逼到绝境，老族长或许能出面主持公道。&rdo;

&ldo;你说我是会体谅他人的活菩萨，你是俗人；你怎知做菩萨的苦处？你怎知我最最想做的，就是和你一样的俗人！&rdo;颜睡莲一紧缰绳，&ldo;家丑都给你说了，我也不怕你说我虚伪，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这个活菩萨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颜睡莲要的不是赖活，而是活的好好的，任凭那些黑心肠的蛇蝎寝食难安！&rdo;

言罢，颜睡莲朝着上空一挥皮鞭，&ldo;窄马&rdo;胆子小，一听皮鞭破空的声音，就乖乖的小跑起来。

&ldo;睡莲妹妹！&rdo;这一次，轮到姚知芳追着颜睡莲跑了，颜睡莲故意不理她，不过还是放慢了马速任她追，暗想：好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尊重，姚知芳若不认同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也就没有必要上赶着去讨好，从此以后做普通朋友即可，不过呢，凭自己对姚知芳的了解，她应该会追上来……

跑完整条玉石街，姚知芳终于追上了颜睡莲，她侧身一把拉住睡莲手里的缰绳，迫使&ldo;窄马&rdo;停下，歉声道：&ldo;好妹妹，刚才是我说话造次了，你就原谅我这一遭。&rdo;

颜睡莲别过脸沉默不语。

姚知芳狠了狠心，将新耳环取下，&ldo;这耳环当我的赔礼可好？&rdo;

颜睡莲没好气道：&ldo;这耳环我今天戴上了，明日就有人说我讹你的。&rdo;

&ldo;你我是好朋友，管别人怎么说呢。&rdo;

&ldo;这会子知道不管闲人说的闲话了？刚才是谁说我是活菩萨来着？&rdo;

&ldo;嘿嘿。&rdo;姚知芳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ldo;我是活菩萨，我是活菩萨，你是大大的俗人。&rdo;

&ldo;哼，这才差不多。&rdo;颜睡莲摆足了姿态，是时候给知芳台阶下来。

姚知芳顺势下台，笑道：&ldo;你跟着那番邦女人学了两年的画，什么时候有幸给我画个人像？&rdo;

颜睡莲打趣道：&ldo;我也想画来着，可是啊，你一天一个样，一天比一天漂亮，万一我画好了像，你却拿着画像打上门来，说把你画丑了怎么办？&rdo;

&ldo;你这泼猴儿，撕了你的嘴！&rdo;姚知芳要掐睡莲肥嫩的脸颊，两人在马背上互相拉扯，笑闹成一片，后面的丫鬟们赶紧团团护住，就怕两人不慎摔下来。

突然，颜睡莲眼神一滞，示意姚知芳嘘声，姚知芳顺着睡莲的目光看去，马背上视野开阔，只见远处有个中年仆妇坐在代写书信状纸等物的摊位前，递给摊主一封书信，摊主打开书信一字一句的念，最后中年仆妇数了几个钱给摊主，拿回书信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