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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之中,茶香飘渺,莫斯维尔大主教平和地笑着说:“这是你月初送过来的茶叶,我叫人按照秘法重新炒制过,罗德,你尝一尝,是不是味道更好些?”
罗德里克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下,说:“你还是这么喜欢喝苦的东西。我在外不会喝白水之外的茶,你应该清楚。”
莫斯维尔大主教笑着摇了摇头,也将茶杯放下:“那么说正事吧。”
“罗德,你是我多年的朋友,你的女儿也是一位红衣主教的妻子,我认为你的虔诚并不应当被质疑,我相信你,一如相信我自己的手足。不然我不会支持你的女儿安妮罗杰和拜塞尔的婚事。”
罗德里克微微眯起眼睛,祖母绿的眼睛冷淡地望着大主教。
“罗德,我认为你应当阻止教皇大人和皇帝陛下。”莫斯维尔大主教严肃地说。
“如果教皇大人和皇帝陛下此刻的谋划成真,那么整片大陆恐怕都会陷入动乱之中。”见对方没有反应,大主教加重了语气。
“如果只是加税的话,莫斯维尔,你说的未免太严重了些,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罗德里克无动于衷地说。
“不,罗德里克,你想的太简单了。”莫斯维尔大主教倒出茶杯里的水,倒入掌心,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写出一行字。
湿润的字迹在白色的桌面上逐渐出现,罗德里克原本冷淡的神情微微一变。
大主教用掌心擦去桌面上的字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抬起头,表情冷峻。
“这一次的税,实在太重了。而且这还仅仅是针对帝国范围内的人民,对于附属国和异族人,这一次的税将会增加到三倍甚至于十倍。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再忍耐下去的数字。”
“罗德,你明白吗?如果这一政令真的通过,那么这片大陆上将再一次血流成河!”
一片沉默里,罗德里克举起茶杯,在莫斯维尔惊愕的视线里,喝了一口。
“果然是好苦的茶。”
“莫斯维尔,你从来不吃甜的东西,也不喝清甜的茶叶,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美食,不想要孩子,就像苦行僧一样活着。这样的你偏偏是这么软弱的人,明明手握世界上最锋利的屠刀,却最怕看见别人的血流下,连路边有一条死狗,也都要转过脸去,不忍心看。”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那你呢?罗德。”大主教凝视着在世俗眼中凶恶如毒蛇的好友,忽然问道。
“你娶了两任妻子,但你并不爱她们;你有六个孩子,但你对他们也毫无感情,安妮罗杰是个好孩子,她嫁的人年龄却足以做她的祖父;你从不在外喝茶,但是其实你在家里也很少饮用清水以外的东西;你杜绝了一切轻浮的享乐,甚至连名声,都已经全然割舍……甚至你还不肯老去,我也好,皇帝陛下也好,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唯有你,依然有和年轻时候一样挺直的身板,又锋利,又刚强,就好像随时准备冲锋上阵。你把自己活的就像一把刀。”
“罗德,我如果是为了神而活着,那么,这么固执的你,到底又是为什么活着呢?”
花室里阳光烂漫,空气温暖,鸢尾,虞美人,石蒜……各种时节的花如同被庇佑在神的衣袍之下,慵懒又娇艳的绽放着。
圣地一年到头鲜少下雨,总是阳光灿烂,日光漂浮在云层之上,仿佛一片源源不断的光海,光的瀑布洒满每一个角落。
短暂的沉默后,罗德里克口气冷淡地说:“如果你下次不这么唠叨的话,我也许会愿意试一试。莫斯维尔。”
这是相当冷漠的口气,大主教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手,从左到右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将老友身前的茶杯斟满。
“我会记得的。”
—
午后皇都刚刚下过雨,下一阵,歇一阵,空气潮湿,气候不冷也不太暖,像压在被子里,路上行人便有些困倦,三三两两地穿过黑白相间的林荫道,这条林荫道种的是一种叫金扇子的树,树叶就像扇子,一年到头都泛着微微的金黄,只是名为金扇子,却更像黄金的铃铛,风一吹,整条街的枝叶都在簌簌作响,像是有谁在拨动一树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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