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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正午,郁静枫打来电话,提及我还剩不到两个月就到期的签证。她清楚我和公司的合同已然到期,而公司已无意续签,于是告诉我说,如果我真的想继续留在西贡,到时候她可以帮我去办一年多次往返的签证。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她又有些犹豫的告诉我,她安排了行程两天后去河内,如果事情顺利,她想在办完那边的事之后来西贡见一面。
我问她去河内办什么事,她敷衍着说只是平常的出差。但我清楚,如果不是棘手的事,她不至于要亲自去河内。
在挂了电话之后,我便给河内的黎青莞挂了一通电话。我从她那里得知,两周前公司对越南这边做了人事变动,几乎是一次“大换血”,新来的人自作主张绕开阮文森找了一条更低成本的出货渠道。结果几天前,从河靖省运出的一批矿在边境被扣下了。而这批矿本就是急需,如果不能按时到货,不仅往下许多环节都会拖延,还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
于这件事我始终觉着有些奇怪,既然公司已然准备要撤出越南,照常理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新来的主管也更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变更出货渠道。
我在这个下午买了去河内的火车票。傍晚,临出门时,正遇着Trista回来,见我提着行李,问我:“去哪里?”
我告诉她,“我要去一趟河内,有些公事要办。”
她于是又问:“坐火车去?S2?”
我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吃过晚餐再走吧,我可以骑车送你。”
“好。”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西贡她说要送我。
晚上八点三十分,Trista送我到火车站大厅的侧门。在我从车座上下来时,她问我:“这次要去多久?”
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事还不清楚。
她显得有些担心,“别像上次一样。”
“这次不会的。”
“那就好。”她温婉的一笑。
“Trista,”我在她就要离开时叫住她,“如果可以,那晚我说的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
“什么话?我想我已经不记得了。”她朝我一笑,绕开这话题,“回来的时候如果叫不到车,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
她默然一笑,笑脸像夏日的黄昏待放的夕颜。
晚上九点,火车离开西贡,以六十五公里的时速向着北方缓缓前进。我戴上耳塞,看着窗外看不见的夜色,重复的听着一首年少时听过的Beatles的“Yesterday”,觊觎回忆填满这漫长的一夜。
翌日的中午,火车途经洪水肆虐的中部。一个又一个的村庄浸没在红色的流水中,一座又一座的屋顶上升起袅袅的炊烟。屋顶的少年偶尔跳入水中嬉戏,又爬上屋顶去,揭开锅盖,从锅里捞出一勺东西吃进嘴里,满脸的欢喜。
我远远地望着那些年少无忧的笑脸,那样的快乐也许我也曾有过,只是岁月让我学会了忧愁,忘却了欢愉。
第三天的凌晨六点,火车抵达河内。我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在附近的路边寻了一家刚刚开门营业的小餐馆,吃了一碗鸡肉河粉,然后叫了辆计程车,去还剑湖边那个我熟悉的小酒店。
酒店前台的服务生似乎依然记得我,在我把护照交给她办理住房手续的时候,她用很标准的汉语告诉我说,
顶楼的房间正好空着。那是我在这里已然住惯的房间,在这家小酒店的格局中顶层唯一的一间客房,安静的不受打扰,若是逢着晴天,更是明亮得装不进忧郁的情绪。
我拿了房卡,穿过楼下的走廊,沿着紧贴墙壁螺旋而上的楼梯经过一个又一个房间的门前,走进顶层的客房。我坐在窗前的小茶桌边,拿出手机给郁静枫挂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我已到河内,在问了她这天下午抵达河内的时间之后,又跟她了解了一些有关这件事前后的细节。
此后,我拨了阮文森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阮文森只冷冷的一句,“我已经说过了,让你们老板郁虹渟亲自来跟我谈。”然后他便不再说话,只是也没有挂断,手机像是被放在了桌上。
我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就这样等着,数着墙上的挂钟里转动的秒针。
二十分钟后,阮文森又拿起手机,只是不等我说话他便在电话里发了一通脾气。
我安静的等待着他宣泄之后的平静,在他不再说话时,我才在电话里不紧不慢的对他说:“这件事下边的人的确是蠢得离谱,但毕竟这从来都不是老板的意思,否则也不会为此来和你商量。尽管解决问题的渠道多的是,但我老板还是相信做生意和气生财的好。”
“你说这些没有用,现在那批货滞留,损失的是你们。”阮文森依然态度强硬地说,“如果你老板真想解决这件事,就该亲自来和我谈。”
“可这件事未必就对你没有损失,”我说,“而且说不定这样下去,你的损失会更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如果就这样僵在这里没有进展,其实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我说,“如果这件事真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你想往后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毕竟不管做什么,生意场上为的终归就是一个钱字,谁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阮文森接过我的话来傲慢地说:“在越南多的是你们这样的公司求着跟我合作。”
“没错,但我想你在越南也不是只有朋友吧,如果为了这件事两家闹到不欢而散,万一阮先生的对手利用这事传出什么流言,到时候,还会有谁能放心的跟你合作?”我说,“何况这件事如果阮先生你真的寸步不让,万一被逼到要走法律程序那一步,恐怕对你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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