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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1页）

&esp;&esp;喝到那糯叽叽的江米小圆子时，狭长的眼睛有些弯起来，再吃一颗香软、同时带着自生甜味与冰糖那种清甜的红枣，又想起被阿爷骑走的乌枣。

&esp;&esp;江满梨还在忙碌地做锅贴和生煎，时不时端粥来送，看见那日日给别人代购朝食的青袍同伴也来了。

&esp;&esp;林柳伸手推一碟锅贴给贺骥，自己也夹一个吃。

&esp;&esp;面皮底部酥香，上层柔软，内馅猪肉油润，虾子鲜甜。咬一口，两种肉食在齿间碰撞，却不相斥，而是多了双重的口感，连咀嚼都多了许多趣味。

&esp;&esp;林柳粥喝得干净，锅贴也吃了一整盘，倒是生煎只吃下两个。没吃完的，叫江满梨拿油纸袋打包起来，带回衙里给宋钊他们。

&esp;&esp;待林柳与贺骥二人吃完离开，江满梨去收竹桌上的碗碟，才发现桌上不知何人落下了一支梨花，拿起来，又见花下面压了一两银子的小费。

&esp;&esp;看看那花新鲜，白中透些青黄，应当是刚摘下来不久，想了想，要不就绑在那新加的、“八宝粥酿小圆子”的菜牌上？

&esp;&esp;印了新的招子

&esp;&esp;印刷好的招子送来时，江满梨正在北院儿的申阿婆家帮忙做午食。

&esp;&esp;申阿婆便是吴大娘子不明就里讨租那日，被章书吏请了去作证人的那位，是个颇神气的小老太太，一辈子没嫁人，也没儿女，却靠着自个年轻时走南闯北攒下的几栋小楼，赁出去，过得很是滋润。

&esp;&esp;唯一的不方便就是年纪大了，偶有身体不适，还得请人来照看些许。譬如这日崴了脚，下不得床，恰好江满梨今日旬休没出摊，便主动来帮一帮。

&esp;&esp;四根猪肥肠，加面粉与些许白酢揉洗干净内外，再以葱姜、黄酒焯水去味，捞出沥水后，起锅烧豆油至油滚冒泡，切成两指宽的小段扔下去炸。

&esp;&esp;肥肠入油“滋啦”一声爆响，香气立时窜遍开来。

&esp;&esp;“嗬呀，好个油香气，”申老太是个爱吃的，披着件外衣坐在床上呢，嘴巴咧开了，“看来这几月在郭东楼学跟着大师傅了，学得大本事。”

&esp;&esp;江满梨一手用拧干的半潮帕子握住锅把，将锅子在灶眼上轻晃着，一手拿长筷箸，灵巧翻拨着锅里的肥肠。

&esp;&esp;笑着道：“哪跟哪呀，申阿婆，你这话不对，是郭东楼的师傅们跟我学，我这手艺是家传的，我阿爹教的。”

&esp;&esp;申阿婆啧一声笑了，拢拢肩上的外衣，道：“小小娘子，你就吹嘘吧。”

&esp;&esp;“真的！”江满梨半真半假地辩解道，“不信您去郭东楼问，掌柜的都敬我三分。”

&esp;&esp;说着自己先笑了，这一笑，申阿婆可不是更觉得她在吹牛皮了么，也跟着笑。江满梨不在意，她本也不是个爱显山露水的性子，半虚半实的，让人不去探才好。

&esp;&esp;甚至有点扮猪吃虎的蔫坏趣味在其中。

&esp;&esp;申阿婆笑着摇摇头，再往那锅里看去，见炸得香脆卷了边的猪肥肠已经捞起来搁在一旁，江满梨正往底油里放些个冰糖，小火化开了，又把肥肠倒回去炒。

&esp;&esp;炒至肥肠里外都呈赤褐色，挂得油光滑亮，加入酱油盐糖、豆酱、花椒辣椒，和几种从自家带来的香料翻炒，最后盖盖焖煮。

&esp;&esp;这朝代虽说物产丰裕，百姓生活也富足，但贫富差距和社会制度摆在那儿，羊腿猪排、山珍海鲜，还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吃得起的。

&esp;&esp;所以像肚子腰子、大肠小肠这些下水，就成了寻常百姓满足口腹之欲的首选。

&esp;&esp;申阿婆吃过的肥肠颇多，可左不过是煎的炙的，或是煮过剁碎了、夹在胡饼里头的，江满梨这样的做法，她还是头一次见。

&esp;&esp;闻着锅边溢出来那掺了香料辛甘的呛辣香气，不由得悄悄吞了口口水，问道：“这是新式的做法？闻起来好生火辣。”

&esp;&esp;江满梨趁着炖肥肠的时间，将外头买来的现成汤饼下锅，点头道：“这种做法称红烧，今日为配这肥肠，加了辣，若是做别的肉食，也可以不用辣，做成浓油赤酱的口味。”

&esp;&esp;申阿婆听得似懂非懂，只心道知今日怕是有口福了。恰巧吴家的男娃娃过来叫江满梨，说院中有人印刷行的小厮找，江满梨便留了小火，跟着去看。

&esp;&esp;过了两刻多钟回来，手里多了一沓一拃见方的薄纸，锅里的肥肠也烧好了。

&esp;&esp;大陶海碗装面，以烧肥肠的红油原汤浇上，肥润而挂满赤油辣酱的肥肠用大汤勺盛出来，泼剌剌铺在面顶上，撒些香葱，最后滚一点点香油，当头这么刺啦一声淋了。

&esp;&esp;那霸道的泼辣香气炸在鼻腔里，掀得人天灵盖都要飞出去。

&esp;&esp;申阿婆差点顾不得脚疼想下床去，又碍于面子不好催促，硬生生忍住了，等着江满梨支了小木桌到床头，端面过来。

&esp;&esp;筷箸夹一块肥肠，再同时夹住几根溜长汤饼，轻轻绕两圈，确保那肥肠连着汤汁都被汤饼裹挟得均匀，一同送进口中。

&esp;&esp;肥肠炖得软润，轻轻一咬便可以嚼开来，唯独炸过的外皮又带着些焦脆韧劲，吃起来便是外焦里嫩、香爽不腻。而小火炖煮沁入香料的回甘，既去了腥气味，又与辣椒的呛香气相辅相成，吃起来就又是浓郁刺激、欲罢不能。

&esp;&esp;再有那裹了赤辣汤汁的面饼，嗬呀，不得了。

&esp;&esp;申阿婆这筷箸一动，就再没歇下。六十几岁的小老太太，一口气嗦完面，颇为满足地吃下最后一块肥肠，才缓缓呼出一口热气。

&esp;&esp;抖了抖肩上的外衣，看着江满梨笑道：“你这肥肠汤饼，竟叫人吃得停不下来，跟被梦魇了似的。”

&esp;&esp;“那当然，”江满梨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认可，端着大陶碗喝汤，“阿婆爱吃，锅里还有，暮食我来帮您热热，配饭吃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