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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谢挚,还有一天呢。”
谢挚看起来,倒好像比她这个要上战场的人还害怕似的……
姬宴雪喜欢她在意自己,这让她觉得很受用,可又不想见她担心。
她宽慰着,顿了顿,又笑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败吗?”
“不……”谢挚此时仿佛连玩笑也听不了,闻言只是摇头,极认真地回答:“你不会败的,你可是摇光大帝,怎么会败?……你会活下来,一定会。”
前一句还略有迟疑,说到后面,她却一下子抬起脸,直视着姬宴雪,目光坚定,像在许诺一般。
因为这笃定,姬宴雪怔了怔,随即笑起来:“那是自然。”
距离云青紫归来还有整整一天,姬宴雪决定先回西荒休整。
决战前的一晚,她想在昆仑山上度过,而且她还没有收殓战死的同族的尸身。
谢挚自然陪她同行,一路默然无言。
——惨烈,战后的大荒,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一切语言在这时都显得苍白且无用了。
在兽潮的践踏下,星罗十六部的众多名城化为了废墟与灰烬,原野上堆积着累累的尸骨,干涸的天恩河道被血染成了铁锈般的暗红色。
千里之内,放眼望去,竟无人烟。
战后的景象,如同被水浇湿的地狱一般,它不再燃烧了,而是被死亡与寂静永久地封存。
谢挚只是匆匆看一眼,都觉得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猛地按上了她的眼眶。
她想起少年时在英才大比中认识的许多朋友,那些少年来自大荒的各个地方、各个氏族,说起家乡的繁荣美丽时无不兴奋快乐,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现在,他们的家园化为了血海,而他们年轻的生命做了这血海里一片小小的浪花;再也看不见那些活泼的笑脸了。
“那是……”
在暗红的西荒大地上,一点黯淡的白十分显眼,谢挚用神识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是个石人么?它好像还活着……?”
“走,下去看看。”
两人来到那石人面前,它正呆呆地跪在一堆尸骨面前,浑身布满伤痕与裂缝,听到有人接近,这才僵硬地慢慢回头看。
这一看,它那木讷滑稽的脸庞上,却一下子浮现出了惊喜与不可思议:“小主人……!神山保佑,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小主人?
姬宴雪微微皱了皱眉——太陌生而又太久远的称呼,但也确实让她想起来了眼前这具石人的来历。
“你是……我小时候做的石人?”姬宴雪犹疑地问。
“是我,是我啊!”见姬宴雪竟然还记得它,石人愈发激动。
谢挚终于也慢慢认出了它:“你是那个……万兽山脉的石头人?和貔貅、小白鸟在一起的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呢?”
石人僵住,似是十分不愿意回忆,许久才艰难道:“……他们……因为不听命令,便被龙族给杀了。”
“那你怎么活了下来?”姬宴雪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
石人沉默,慢慢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
姬宴雪脸色微变,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你——”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似乎筋疲力尽,从天空中软绵绵地坠落下来,直直栽倒在地。
谢挚一惊,却又觉得熟悉——但是怎么会熟悉?怎么会?
预感到了什么,她的心跳得厉害,手也抖得不停,耳朵里嗡鸣不休,眼睛也仿佛看不清东西了,重重喘着气,弯下腰,跪下去,将那团血肉模糊、几乎不成形的生灵翻过来,极其轻柔地抱在怀中。
——是火鸦。
虽然“它”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她记忆中的火鸦,那只羽毛油光发亮、红喙红爪、总是喜欢号称自己是万兽山脉一枝花的漂亮乌鸦,更像是一块破布,或者说,一块裹着骨头的皮毛,但谢挚还是一眼认出了它,它就是火鸦,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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