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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几刻前还嫌弃客店里的床单油渍麻花,转眼就只剩下有满地散发着尿骚味的枯草为伴。
梁国公府出身虽然富贵,但儿子和女儿总归不是一个养法,裴恭见那牢狱的模样也不少,但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见到眼下这样的大狱。
毕竟他记忆里的刑部大牢宽敞明亮,督察院狱更是单人单间堂皇富贵,五城兵马司狱里关些小偷大盗,也至少是干干净净的。
眼下这香海县衙的大狱让他一度怀疑,在被方岑熙找到之前,他能先被这儿的味道给熏死。
裴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却也只能掩着鼻子随意打量几眼。
不过片刻功夫,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处的环境腌得入了味,裴恭好似已经习惯了那股莫名的骚臭。
于是他靠着监栏坐下身定了定神,屈膝支着胳膊,不禁开始回想,自己究竟错在哪一步。
本放在桌上的行李不翼而飞,屋中又没有旁人进入,那就只会是被方岑熙带走的。
可方岑熙又为什么会故意摆他一道?
如今他被关进县衙大牢,方岑熙绝脱不开干系。
且不说梁国公府,就是想要回京复命,方岑熙也不可能将他弃之不顾。
有人来捞他是早晚的,他根本不必着急。
思及此处,裴恭便又重新耐下性子来,捋了捋被抓前后的经过。
县衙抓了他尚未过堂,狱卒又为什么敢断言他死在临头?
方岑熙有一言说得不错。
这香海镇,果真是有诸多古怪。
同一个监号的几个老头见着狱卒走远,忙不迭打量着新来的狱友。
见得他容貌俊朗,一身月白贴里整洁,便是又丝毫不曾对狱卒求饶,被关进监号也不似旁的人那般怨天尤人,似是个有些来头胆量的富家公子。
他们不禁搭茬:“年轻人,你看着眼生,是从哪里来香海的铁匠?”
“怎么被抓进这个死囚号子来了?一个人坐着冷,来跟我们凑凑吧?”
裴恭没有搭话。
监狱里旁的几个也不气馁,本着“过来人”的身份,开始喋喋不休地继续对他言传身教:“你明天可不能这么对着县太爷摆脸,不然拉你打二十杀威棒,皮开肉绽,狠嘞。”
“别说杀威棒,那帮狱卒也是黑心的,看不顺眼的,就围着人往死里打,你要乖乖求情,兴许还打你打得轻些。”
“轻些又有什么用?咱们都进了这个号子,还不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
裴恭撩眼,看向角落里凑成一团的囚犯们,不由得勾唇淡出个无声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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