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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第1页）

怡君轻声问道：&ldo;都有哪些事，和想的不一样？&rdo;

&ldo;丧事、人，还有我自己。一切。&rdo;徐岩抿了抿干燥失色的唇，&ldo;也不是不知道哭丧是怎样的情形，但是，轮到自己头上，看着周围的人嚎啕大哭的时候，我居然觉得诧异，最初几乎被吓到，之后就觉得不耐烦‐‐几人是真伤心，多少人只是过去唱念做打，总是能够分辨的。

&ldo;那时候，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想念父亲，连这都没人成全，没来由地窝火生气，慢慢地，就哭不出来了。

&ldo;那时起，我知道，自己是有些不对劲了：看不得人在我面前笑，听不得谁在灵堂窃窃私语，甚至挑剔丧事种种事宜，跟哥哥争执不下。

&ldo;王爷总是劝我，说你别这样。我不想那样，可我管不住自己。我连他都是横看竖看不顺眼‐‐真钻了牛角尖了，一想到回到王府还要忙这忙那强颜欢笑，就一脑门子火气。

&ldo;烦，烦得想把厌烦的人活生生撕了，有时则烦得想把自己毁了。

&ldo;但这些，除了跟你，我跟谁都不能说，甚至不能流露。嫁了人了嘛，要守妇德。&rdo;

说到这儿，她唇角微微上翘，牵出一抹讽刺、悲凉的笑。

&ldo;这是伤心宣泄不出，郁结于心，变成无名火了。&rdo;怡君揽住好友的单薄瘦削的肩，&ldo;你已经是最孝顺的女儿，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过了这一段，跟太妃、王爷好好儿说说，回娘家或是去别院住一段，给自己一段安安静静的日子，由着性子想念令尊。&rdo;

她只能尝试着给好友一些可行的建议，至于宽慰的言语，在这样的生死离散面前，过于苍白无力，说来无益。

谁都不是徐岩，谁都不知道她的心疼到了什么地步。

她凝视着徐岩的眼睛，见好友眼底干涸无泪。这更让她心惊、担忧。

&ldo;那怎么行呢？太妃待我不能更好，她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好。&rdo;徐岩无力地叹了口气，&ldo;终究是我任性、矫情了。可我有时又想，父亲终究不是寿终正寝，这些年的父女情分，我不该做些什么做个很好的了结么？我不能……&rdo;她摇头，&ldo;我连无所顾忌地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rdo;

哀思、痛苦带来的心头伤，需要无所顾忌地宣泄，亦需要如小兽一般默默舔舐伤口。

但是，繁文缛节世俗礼仪，让她连这样的空间都失去。

哭丧是有时有晌的，要随着人的提示哭、止，时辰到了，你再哭，便会有人好心地劝阻。

很荒谬可笑，好像人的眼泪是能够随意控制的，却没有人能不奉行。

怡君轻轻地拥抱好友，&ldo;徐岩，今儿我是来看你、陪你的。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想哭就哭。我是不需要你顾忌那些繁文缛节的人，对不对？&rdo;

徐岩点头，把下巴搁在怡君肩头，过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道：&ldo;你来之前，我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很失落‐‐又没梦到爹爹。走了这些天了，他一直不肯入我的梦。人们都说，这样的长辈最是慈爱，可我不想要他这份儿慈爱，我想见见他，哪怕只是在梦里。

&ldo;这些天，做了很多傻事。前几日在娘家住着，每晚我都让值夜的丫鬟出去，房里一盏灯也不点。每一晚，过了子时，就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漆黑，妄想爹爹显灵，再跟我说几句话，哪怕是疾言厉色的训斥也好。

&ldo;可是没有，他从没出现。

&ldo;我太想他了。&rdo;她哽咽起来，&ldo;爹爹不在了，对我，是平白失了半个家园。日后再回娘家，再看不到他慈爱的笑，再不能听他教导我为人处事之道。

&ldo;我自小底子差，总生病。记得有一次，发热得特别厉害，一时一时犯糊涂说胡话，太医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ldo;爹爹待人向来和蔼，那次却当场冷了脸，斥责太医是庸医，只晓得胡说八道。

&ldo;他自己不舒坦的时候，轻易都不肯告假，那回为着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好些天就守着我，一回一回的给我换敷在额头的帕子，哄着我喝药，甚至低三下四地去求过好些人，寻来了一些偏方。换在平时，他怎么可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