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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与同情平行，基督教还提倡宽恕。尼采认为，这也是对自尊的伤害。如果你的朋友对你无礼，你应当说：&ot;我宽恕了你对我所做的，可是怎么能宽恕你对你自己所做的!&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同情者》。《尼采全集》第6卷，第130页。真正不可宽恕的是缺乏自尊。

同情不知道尊敬伟大的不幸，伟大的丑陋，伟大的失败。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最丑陋的人》。&ot;同情的手可以破坏了伟大的命运，创痛的独特，和忆着伟大罪恶前进的特权。&ot;《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09页。同情会减弱被同情者的力量，束缚他的头脑和有力的臂膀。参看《朝霞》第134节。当同情成为普遍道德规范之时，就会造成人类的衰弱。尼采还认为，为了人类的利益，个人的牺牲与痛苦原是不可避免的。事事都顾忌到是否会加人以痛苦，这是一种&ot;狭隘的小市民道德&ot;。他问道：&ot;我们敢于将别人像自己一样对待吗?如果我们对自己不那么狭隘和小市民气，顾忌着直接的影响和痛苦，为什么对别人应该如此呢?假如我们有牺牲自己的精神，为什么禁止着我们使别人同样牺牲自己呢?&ot;《朝霞》第146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149-150页。在尼采看来，同情与创造是不能相容的，他把同情视为创造者的最大危险。参看《快乐的科学》第271节。创造者的爱是伟大的爱，爱人类的未来，爱子孙后代，爱最遥远的人，这样的爱超越于同情之上，战胜了近视的同情心。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同情者》、《最丑陋的人》。

由此我们接触到了奴隶道德与主人道德的又一重要区别，这就是在对未来的关系上，&ot;奴隶&ot;乐天安命，满足现状，&ot;主人&ot;却积极进取，勇于创造。奴隶道德是&ot;灵魂的鸦片&ot;，其作用在于使人心安理得，安然入睡。除了无梦的安眠，&ot;奴隶&ot;不知生命还有更高的意义。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道德讲座》。他们安心地坐在泥塘里，嘲笑一切热情的行动。他们如群居的绵羊，柔顺而驯服。他们谦卑地怀抱着渺小的幸福，像苍蝇一样在向阳的玻璃窗上嗡嗡。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侏儒的道德》。他们是精神世界的老农，垦掘着旧思想，看不见新理想。参看《快乐的科学》第4、335节。尼采把基督徒与希腊人作一对比：希腊人对人嫉妒，对己自嘲，永是不满足;基督徒却对人友善，对己自满，永是满足。参看《朝霞》第69节。尼采还特别引中国为欧洲的前鉴，说&ot;中国是巨大不满足和变化能力几千年来已经死灭了的国家之例子&ot;。《快乐的科学》第24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67页。相反，主人道德鼓励人进取和创造。&ot;我根本厌恶那种道德，它教人：&39;不要做这!放弃!压制你自己!&39;--相反，我喜欢那种道德，它催促我做点什么，再做点什么，从早到晚地做，夜间也梦着做，除了好好做，好到唯我能够的程度，此外什么也不想!&ot;《快乐的科学》第304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33-234页。

奴隶道德拘于小善小恶，渺小得令人发笑。然而，冷笑之下，又不免生出凄凉之感。这种渺小的道德一旦占据优势，渺小也能扼杀了伟大。&ot;在习俗的伦理统治下，任何新兴事物必遭到恶意的批评。&ot;〔7〕《朝霞》第9、20节。创造被视为恶，特立独行者被视为危险人物，太多的积极力量牺牲掉了，最优秀者被烧烤了去祭古代的偶像。那些创造的灵魂，不拘于当时的习俗和道德，以自己的热情引燃被催眠的热情，以疯狂为新思想开导先路。可是他们往往被斥为罪人恶人，直到世人渐渐发现受益于他们的创造了，对他们的称谓才又渐渐和缓。&ot;历史纯然是这班坏人后来转称好人的纠纷!&ot;〔7〕所以尼采说，所谓的善人是人类的最大危险，他们是法利赛人，他们钉死了创造者，钉死了人类的未来。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旧榜和新榜》第26节。人是一个试验，禁止试验就是使人丧失种种可能性，重新沦为定型的动物。尼采呼吁，人生上社会上的试验多多益善，应该鼓励，不要再牺牲勇于试验的创造力量了。参看《朝霞》第164节。

第61节：第七章　价值的翻转（10）

在对人生的态度上，奴隶道德的最大特点是虚伪。怯懦者必然虚伪，因为他没有面对真实的勇气。尼采指出：&ot;善人的生存条件乃是虚伪，换言之，即不愿意如实地正视什么是真实。真实原不能时时鼓舞善意的发生，也不易为近视者的温和的手所把握。&ot;《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77页。一个人出于怯懦而从俗，采取一种把他人的意见当作自己的意见的虚伪态度，最后就习惯于虚伪，虚伪演变成了他的本性。参看《朝霞》第104节。尤其是以否定生命为宗旨的基督教伦理，它所要求的是超出能力的事情，本身即是虚伪。&ot;在意欲超出其能力的事情的人们身上，有一种恶劣的虚伪。&ot;这种人是&ot;伪币制造者&ot;，是&ot;不自觉和不由自主的戏子&ot;。《尼采全集》第6卷，第248、421页。

善人的虚伪之状不可胜数。他们露出慈悲的面容，做出施予的模样。他们的一切德行都指望丰厚的报酬。他们倘若大权在握，还要假冒服役者。如此等等。

尼采愤慨地说：&ot;你们永远送最虚弱的乞丐来乞求我的仁慈，送无可救药的无耻来乞求我的怜悯。你们如此伤了我的道德的信心。当我献出了我的最神圣的牺牲，即刻你们的&39;虔心&39;将更肥腻的礼品也摆在旁边。所以在你们的肥腻的熏蒸里，我的最神圣的牺牲静默了。&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坟墓之歌》。《尼采全集》第6卷，第162-163页。

真诚是难的。&ot;无论在苏格拉底的或基督教的道德中，从来不曾有过真诚。真诚是还未完全成熟的最年幼的德行。&ot;《朝霞》第456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309页。&ot;在我看来，今天没有比真诚更宝贵、更稀少的了。&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高贵的人》。《尼采全集》第6卷，第422页。可是，没有真诚，还有什么道德可言呢?不真诚的道德是一个自相矛盾。一个人要做到真诚，必须对人生有真实的体验，以自己的全部热情感受过人生的悲欢离合。&ot;你们亲身体验过历史吗?体验过颤栗、地震、长远的悲痛、闪电似的快乐吗?你们曾经同大大小小的傻子一起傻透了吗?你们真的负担过善人的大梦和深忧以及极恶的人的苦与乐吗?有之，则可和我谈道德，否则就不必了!&ot;《朝霞》第545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354页。道德并非从外面加于人生的戒条，而是人生智慧的结晶。

怎样才算真诚?仅举二例。其一：&ot;假如我们不把别人的名誉在私下一如在人前保持，我们便不是好人。&ot;《朝霞》第569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370页。其二：&ot;假如我必须慈悲，我不愿被人称道;假如我被人称道，我宁肯远离。我宁肯蒙面而遁，在被人认出以前!&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同情者》。《尼采全集》第6卷，第1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