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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昱童知道祁因没有拿表姑给的钱,只拿到了厂里送来的慰问金,按祁因爸爸的工龄算下来,一共两千八百块。
在一年学费不过400块的1997年,这两千多块钱还是很有用处的。
王昱童替祁因高兴,祁因只是一笑了之:“一条命换来这些,人命真不值钱。”
王昱童有些不太懂,祁因到底是恨她爸爸还是爱她爸爸,说起爸爸的事她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可是一说起爸爸的死,她似乎又在惋惜着什么。
那时王昱童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像是一只小猫,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什么都想去尝试、了解。而成熟漂亮又聪明的祁因还带着欲说还休的家事之谜,对她而言便更有吸引力了。
和自己同龄,父亲去世母亲又瘫痪,以后祁因该怎么办呢?王昱童并不知道卫生所楼上的那间房子祁因妈妈有房产证,这意味着她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算没有爸爸这劳动力,她妈妈还有厂里给的残障补助。当年的国企工资不高但的确是铁饭碗,职工从生到死都有照顾,至少对于13岁的祁因而言,帮了大忙。
那时祁因已经知道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妈妈的医药费就是一笔大开销,残障补助根本就不够塞牙,她开始自己找工作赚钱。
当年这种老企业的大厂里配套设施很齐全。从菜场到小卖部,从电影院到卫生所,基本上解决了职工的生活问题,厂职工足不出户就能轻松过日子。当然一些工作不太忙碌或者是需要补贴家用的员工也会自己开一些小店,比如早餐店、裁缝店、修鞋摊,更甚者是在家门口养些家禽带到菜场上去卖。
王昱童去祁因家的这条路上经常可以见到一些鸡鸭的粪便,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用轻盈的步伐绕过那些黏糊糊的东西。
暑假的最后一天,王昱童凌晨五点就被热醒了,窗外有路人咳嗽声和谈话声,暗红色的窗帘被晒得有点发亮,将铁栏杆一排排的黑影照得清晰。昏昏沉沉的王昱童感觉手背黏黏的,下床去把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正巧有个年轻人路过看见了刚刚睡醒的小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马上扭开头,快步离开。
走出卧室,穿过她爸妈的房间去开屋门,厨房在卧室九十度角前方,需要推门出去穿上拖鞋走两步才能到厨房。王昱童懒,每次都不爱穿鞋直接跨过去,有几次踢到了门边疼得她眼泪直流也没让她长记性。
一个暑假都是这样昏昏沉沉,她半闭着眼睛跨到厨房喝了一肚子的冰水再回床上睡觉。期间仇秀珍来叫她两次都没能把她拖起来,实在耗不住得去上班了,丢下一句话:“赶紧倒倒时间,明天上课了起不了床我可不管你。”
王昱童隐约听到了这句话,转头又睡着了。等她醒来拿过闹钟一看已经八点过半,赶紧穿好衣服去洗漱,洗完之后背着书包往祁因家跑。
来到祁因家的时候看见祁因妈妈的床上都是衣服,祁因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台缝纫机正在缝补衣服。
“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王昱童把书包放到一边,随意坐到了地上,把电风扇抱到身边,先好好散一下暑气再说。
“卫生所对面刘阿姨裁缝店拿来的,我会修补衣服家里也有缝纫机,说帮她补衣服,回头她给我钱。”
“你家什么时候有的缝纫机,我都不知道。”
“一直放在角落里用布盖着,我妈妈以前用剩下的,自从她生病之后也就一直没用了。”
“是么……那这样也不错,至少你自己能赚钱了,比我厉害!缝一件衣服多少钱啊?”
“五毛钱。”
“才五毛?一根雪糕都要一块钱!”
祁因对她笑:“积少成多。”
王昱童躺在地上翻来翻去想要好好降温,祁因家真是太闷热了。
王昱童这么一翻就被祁因看见她衣服肩膀处有点开线,她让她脱下来给补补。
“真的,什么时候开线的我都没发现。”王昱童侧头一看也发现了。
“脱来我帮你缝。”祁因再提醒。
王昱童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如果脱掉的话里面就一件短款小背心了。王昱童摸着手臂有点不好意思,迟迟不脱。
祁因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好好好不用脱,你坐过来,不脱也能缝。”
王昱童搬了小板凳坐到祁因身边,祁因拿了针线靠过来,仔细地帮她缝好。
祁因的体温让本身就怕热的王昱童更加难受,但难得近距离的相处王昱童却又不想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再热也忍着。祁因一针一线地将衣服缝合,而王昱童一根一根地数着她的睫毛……
祁因趴下身将线咬断,抬起头的时候见王昱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什么呢?”祁因捏她鼻子。
“看你好看。”王昱童摸了摸被捏的地方,嘟囔道。
祁因站起来准备把针线盒放好,听王昱童这么说又回头看她,目光带着一丝狡猾:“是有多好看呢?”
“全世界最好看!”
祁因不跟她继续逗,她妈妈床上那堆衣服都需要缝。
祁因继续缝衣服,王昱童把书包拿过来,把暑假作业一股脑倒出来摆上桌面,拿祁因的作业来抄。
“你都不会自己做吗?一直抄作业以后你怎么办呐?”
缝纫机的声音来来回回在王昱童的耳根里磨着,一大堆衣服都快缝完了,王昱童的作业还没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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