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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也很难不去回想今日所受之辱。人前,他是威风凛凛的胡四爷,粤地百姓人人畏他如虎,用“能止小儿夜啼”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可在真正的“虎狼”面前,他也不过是条嗷嗷的狗。
洪兆龙瞧出老大的为难处,反应倒快,又改口道:“我觉得我们以前的操作还是太保守,开开赌场收收保护费,能挣多少钱?其实我们可以放高利贷么,工程款是一笔一笔结的,这12亿不正好能成为我们放贷的‘启动资金’么?”
“放贷也得银行那边有人配合,不然就只能挣些蝇头小利,吞不了真正的优质资产。”胡石银也认同这是个好主意,但还有一些顾虑,“而且就算这次我们能侥幸渡过去,下次呢?这个方兴奎真是条喂不饱的狼啊。”
“那咱们就驱虎吞狼。他方兴奎也是草根出身,运气好才爬到这个位置,总有比他后台硬的人能治他的官威。”在新湘军内部,梅思危既是俏红颜,也是女诸葛,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终于开口了,“自古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何况是‘十贪九色’的官场,我们得想想办法,也把这些官老爷的把柄攥一些在自己手上。”
“咱们又不是没有夜总会。”一听“十贪九色”,天生好色的洪兆龙就来了兴趣,“我再去市场上淘点新鲜货色,最好年纪小点的,男人都喜欢雏儿——”
“你经营的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哪个‘高节贞心的君子’愿意上门?”梅思危白了洪兆龙一眼,边琢磨边说,“还是我来安排吧,我们得选一个地方,既正经又隐蔽……”
自此,小梅楼应运而生。
司机在锁紧后车门的瞬间,就戴上了简易的氧气面罩。随着更浓烈的麻醉剂释放而出,盛宁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将车门打开,然而一切终究徒劳。他晃了一晃,就闭目仰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昏迷多久,醒来后的盛宁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屋子内,但屋内空空,四壁雪白,只有一张简易电脑桌,上置一台笔记本电脑,荧幕发出幽幽白光。
盛宁带着疑心,起身去查看电脑屏,竟是一份粤地各商业银行与一家叫启乾投资的民间金融公司“联手”的高利贷名单,受害的小规模民营企业不计其数。像是有人刻意安排似的,盛宁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找到了纸笔,开始抄录关键数据,默默背下这份名单。他素有一目十行的能力,很快就从密密麻麻的数字中看见了“鑫彩印刷厂”几个字,他想起来,这是杨曦父亲杨正麟经营的公司。于是多留了一份心,记牢了“光业银行橡湾支行”等关键信息。
而有人正自监视器中看着他。
忽然,哗一声,从外头锁住的大门被打开了,推门而入的竟是一头银发的胡石银。左右还有两张男性面孔,一个眼熟,是胡予桦那张醒目的梯形脸,还有一个眼生,三十上下,非常英俊,凛凛气场竟与他身旁这位黑老大不遑多让。
几个拿枪的小弟守在了门前,一场并不对等的谈话就此开始了。
“盛检,我想跟你做笔交易。”胡石银开门见山,令手下拿来了几沓厚实的文件,由胡予桦递到了对方跟前。
一份是爱河大桥最终定稿的设计图纸,内附详尽的大桥工程施工方案描述,还盖有各相关单位的官方红章。还有一份则是胡石银旗下影视公司的分红协议。明摆着,那日胡予桦故意露出他跟洪兆龙的合影,就是钓钩上的饵,盛宁几乎瞬间就懂了对方的意思,“高利贷名单上的‘启乾投资’应该是洪兆龙的产业吧?胡总把这些内容给我看,一来是想澄清你的造桥款从何而来,二来也是想借刀杀人吧。”盛宁既不谄媚地称对方为“四爷”,也不凌人地称他为“胡四”,只说,“这个算计不错,就是请我来的方式太不礼貌了。”
胡石银倒也坦白:“我在洪兆龙那里安插了小桦,他肯定也在我这儿安插了眼线,我们的这趟碰面不能太引人眼目。”停顿一下,又朗声笑道,“我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我这是大义灭亲,将功折罪,法律上不就有‘诉辩交易’‘立功减刑’一说吗?”
法言法语的,听着背后有高人指点,盛宁继续明知故问:“你大可以直接把这份工程图拿来我们的调查组,证明你与大桥事故无关。”
胡石银也继续坦诚地回答:“城建档案馆都说大桥的工程档案已经全部弄丢了,我现在把这些资料拿出来,就把不能得罪的人全得罪了。就像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你一样,因为我今天去找你,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我们见了面,你会有危险,我更有危险。”
“所以,你指着我来替你得罪这些人?”洸湄两地的官员确实都想把脏水泼到这位胡四爷的头上,盛宁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不危险了,不由一笑,“孙子兵法上说‘故形人而我无形’,胡总,你对我这么坦白就没有谈判的先机了。”
这时,胡石银另一侧那个英俊的男人开口了:“孙子兵法上也有‘伐交’一说,道同合谋不是很好么?”说着,他就用目光指了指工程图纸下的分红协议,微笑道,“现在我们双方不但有共识,更能实现共赢,签了这协议,盛检你几辈子的用度都不用愁了。”
盛宁不看手中的分红合同,只定定望向那人,微一挑眉:“律师?”
对方冲他颔首一笑,也问:“怎么看出来的?”
“气质像,口才也像。”对方想用一纸分红书就把自己绑上这条贼船,盛宁哗拉一下就将手中协议撕成两半,淡淡道,“不签。”
这个行为当然是很冒犯的。话音刚落,胡予桦冲过来就挥了他一拳,同时斥道:“盛检,人在屋檐下,还是要学会低头的。”
盛宁被一拳砸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有两个小弟在胡石银的默许下进门而来,强行摁住了他的后脑,让他跪在了地上。
哪知道,这位貌似病弱的检察官竟硬颈得很,合两人之力也没法强迫他低头,其中一人甚至抬脚踩向了他的后背,也难以令其驯服。
“我是检察官,你是黑社会,我凭什么向你低头?”一拳就青了颧弓破了嘴角,盛宁咬牙撑着不肯低头,虽很快就撑不住了,但他的眼神一点儿也不躲闪,仍以一种强横之态直直望着胡石银道,“胡总,你好像估错了形势?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最好还是以礼相待,不然,就收拾收拾去吃牢饭吧!”
胡予桦闻言再度暴起,又准备向盛宁挥一拳头。但这一拳还未砸到盛宁的脸上,就被识时务的胡四爷及时喝止了:“住手。”顿了顿,他又下令道:“都出去,我有话,想单独跟盛检聊一聊。”
那名英俊的律师和胡家那个远房侄子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他与胡石银两个人。为表诚意,胡石银更坦白了,说,其实我本来可以不用来找你。我手上本有件东西可以保命,但那件东西不慎被我掉在了小梅楼,又被别人捡走了。
“一枚U盘。”盛宁反应很快。
“对,一枚U盘。”胡石银没有说出U盘里的内容,却又给这位盛检爆了一个惊天秘密,“洪兆龙这两年自认翅膀硬了,要与我分庭抗礼是因为他以为他也找到了足够强硬的后台,这个后台就是锦地集团。”
“锦地集团?”盛宁想起来,这是周公子那个跟班路俊文家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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