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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抬头时,后颈的碎发沾着层薄汗,在廊灯下泛着柔软的金,像极了老家屋檐下晒着的稻穗。
“快开学了吧?还有几天?”秋安伸手替他拂开额前的汗湿的刘海,指尖触到他晒得微黑的皮肤,心口忽然钝钝地疼,这个本该在暑假疯跑打游戏的年纪,却总在医院走廊里踮着脚换输液瓶。
秋明君晃了晃暖壶,不锈钢外壳在日光下映出细碎的光斑,
“报道在五天后呢,有时间的姐姐。那你呢?”他说话时,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像只想藏起伤口的小兽。
秋安望着他腕间褪色的红绳,
“明天先去报道。”秋安从他手里抽过暖壶,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却抵不过心里漫上来的热意,
“宿舍床垫薄,把衣柜里的厚垫子带上。你那本《数学错题集》,我帮你加了解题思路,我放在奶奶房间床头的第一个抽屉了。”
少年张嘴欲言,却被秋安截住话头,
“晚上陪床只能留一个,你当奶奶真需要两个人盯着吊瓶?”
她故意板起脸,却在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时,指尖轻轻颤了颤。
病房里的小桌子支起来时,正午的阳光正把窗棂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地砖上。奶奶往秋安碗里堆了三块炖得酥烂的排骨,自己却只夹了口清炒小白菜,
“明君长身体,多吃点肉。”老人的汤匙掠过秋安碗沿时,满是细碎伤痕的手刺痛了两人。
秋明君忽然伸手替奶奶添了勺蛋花汤,瓷勺相碰的声响里,姐弟俩的目光在汤面的涟漪里轻轻相撞,像两尾默契的鱼。
“我周六日就回来。”秋明君站在病房门口,书包带子在肩头绷成道直线。他弯腰替奶奶调整枕头高度。
奶奶笑着拍他手背:“别总记挂着我,好好读书。”
秋安别过脸去看窗外,住院楼后的梧桐树枝叶正茂盛,知了在上头叫个不停。
等少年的脚步声消失在消防通道,秋安才摸出那张折了四折的检查单。提前去‘踩点’,以免发生上午那种迷路的情况。
电梯下行时,镜面里映出她领口的褶皱,像朵被揉皱的白合花。
夜晚,秋安的帆布鞋底蹭过天台粗糙的水泥地,消毒水混合着夜风的气息灌进领口。她仰头望着那轮悬在楼宇之间的月亮,银辉淌过住院楼的天线,在防护栏上织就一道冷白的边。
远处灯火亮彻天幕,却始终揉不碎月光的清透,那个小小的台阶嵌在天台角落,水泥表面坑洼着几个雨点砸出的小窝。
秋安抬腿跨上去时,膝盖碰到块凸起的钢筋,铁锈蹭在牛仔裤上,留下道暗红的印子。她干脆席地而坐,后腰抵着斑驳的墙皮,任月光漫过膝盖,在帆布鞋尖聚成一汪银水。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句诗忽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像奶奶摇着蒲扇哼的童谣。
秋安盯着月亮缺角处的阴影,忽然想起现实世界老家院子里的石磨盘,每到中秋,爷爷总会在上面摆上月饼,说月亮上的吴刚砍的桂树,影子就落在那片暗斑里。
此刻的月亮却比记忆里清冷许多,悬在霓虹泛滥的城市上空,像枚被抛光过度的银币,边缘透着疏离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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