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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ldo;秦二。&rdo;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兀自沉浸在书中，也不在意他起身进了里屋。里面的空间很小，只摆得下一个书架子和一张床，我不认为他会流连忘返。

半晌过后，觉得双眼有点酸涩，便抬起头休息一下，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已坐在这里，手中握着一卷书，见我抬首，他也将视线自书上移开来，扬了扬手中的书。&ldo;这是你的书吗？&rdo;

在我书架上的书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我点头，看见他拿的是一卷圣天杂录。&ldo;一般读书人莫不奉经史子集为圭泉，潜心研读，你这里却偏偏一本都没有，反而摆着那么多闲书？&rdo;少年挑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

&ldo;我本来就是个乡野闲人嘛。&rdo;闲书？好譬喻。我失笑，蓦然想起当年，轻盈曾经也这样笑骂过我。

&ldo;武经集要，十州疆域志，针灸要闻，这些常人视为旁门左道的书，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以前的师傅教我的可都是治国平天下的东西，你这些杂书去哄哄乡野村夫倒还可以。&rdo;少年眼角挑得老高，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我勾了勾嘴角。&ldo;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rdo;像他这种想法的，只怕国还未治，便先败了家了。然而他那话中的语气却有些蹊跷，我感觉到少年似乎故意要激怒我，却不知他用意何在。

他静默片刻，双手抱胸哼哼嗤笑起来：&ldo;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岂能拘于一角！&rdo;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径自看着书。

他见我半晌没有回应，似乎颇感无趣，拿起手中的书翻来覆去。&ldo;圣天杂录……&rdo;一页页翻着手中的书，&ldo;其中以澹武帝慕容云思的篇幅最多，是因为他是整个皇朝的中兴君主吗？何以叙述开国之君太武帝的反而那么少？&rdo;他像是在自问，又似在问我。

这本书很是繁杂，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看出个大概，倒令我有些惊奇，瞥了他一眼道：&ldo;马上得天下难，御座上治天下更难，开国难，中兴更难。&rdo;

&ldo;难在何处？&rdo;他似乎很感兴趣，马上回问。

我被他问得一怔，不由放下手中的书，认真思索起来。&ldo;一个王朝发展到中间，必定会出现许多问题，吏治，财政，等等，这就好比要对一间长满蛀虫，破落不堪的房子进行修整，所花费的工夫自然要比重新建一间要多得多。&rdo;这些话，是我读过前朝和本朝史籍的心得，不能说得上有多精确，但至少也反映了一些问题。

&ldo;你觉得本朝，我是说北庭现在又如何？&rdo;少年紧追不舍，却能从中听出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先前漫不经心的口气此时换上了全然的认真。

&ldo;北庭？&rdo;我偏头想了想，不由笑出声，&ldo;和圣天王朝澹武帝登基前的情形蛮像的。&rdo;一样是群雄环伺，内起萧墙，而历史，往往又有着惊人的相似。

&ldo;那有没有振兴的法子呢？&rdo;他一步步地咄咄逼人。我奇怪起来，不由看向他，怎么会对毫不相干的朝政如此兴致盎然呢？少年仿佛也惊觉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转了个话题。&ldo;我方才看见屋内有许多医书，还摆放着不少糙药，想必你对于歧黄也颇为精通了？&rdo;

&ldo;略知皮毛罢了。&rdo;反而是来到这里以后，三不五时为村民治些小病小痛，让向来缺医少药的他们感恩戴德不已，倒是自己所始料未及的了，虽然未如承诺般医遍天下，但总算对小小一方有所助益，也算不浪费了这身医术。

&ldo;我也有一疾，困扰已久，你能帮我看看么？&rdo;

我一怔，点点头。&ldo;你先说说看。&rdo;

少年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来：&ldo;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作过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只老虎，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伤人，每天就是这样平静地生活着，可是人们不相信一只老虎会不吃人，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猎杀我。有一次，一个猎人想要杀我却被我抓住了，我想放了他，他却对我说如果你今天放过我，明天我还是会来杀你的，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照样放走了他。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而且还带了许多人，我不知道是要将他们全吃了好，还是像以前一样重复着被人追杀的日子。虽然我并不想吃掉他们，但是他们并不相信我，还不停地要杀我。&rdo;故事说到这里就顿住了，少年续道：&ldo;然后我就醒过来，此后镇日惶惶，心绪不宁，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病吗？&rdo;

这是病么，莫非是要我解梦？我哭笑不得，但见他的神色又不似在说谎玩笑，只得可有可无地回道：&ldo;是心病吧。&rdo;

&ldo;心病还需心药医。&rdo;少年微笑着，&ldo;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那副心药，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要放过他们的好，还是一劳永逸地吃掉他们来保全自己，你可以为我指条明路吗？&rdo;

我终于听出他话中有话，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ldo;这已经超出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rdo;

&ldo;我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位高明的人。&rdo;少年似笑非笑，毫不放松。

&ldo;我哪里有那么厉害，&rdo;我笑了出来，虽然听出他的意思，却径自地故作未知。&ldo;你要找的该是自己而不是大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