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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2页）

老头子并未留意到她。

&ldo;我听大友说，你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rdo;

经过身畔的时候，绣chun听见他对着朱八叔这样道。

&ldo;承蒙您记挂，都已经好了！您别担心。&rdo;朱八叔的感动溢于言表，小心扶着他继续往里，&ldo;我领您进去坐。&rdo;

绣chun目送那俩进了后头的一间屋子，便继续做手上的事，却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片刻之后，等巧儿送完茶水回来了，问她：&ldo;巧儿，老太爷怎么了？瞧着身子不大好？&rdo;

巧儿叹了口气，道：&ldo;本来是好的。就这两年，慢慢开始不行了，晚上睡不着觉。这才把药堂的事渐渐jiāo到三叔公这些人手上帮着gān。不过我跟你说，老爷子虽然不大管事了，脑子可还灵光得紧。上回三叔公给他报账房出来的月账。刚念完，老爷子就说错了，叫打回去重新算。账房里管账的夏三爷熬了一宿重新做，你猜怎么着，竟然真的出了错……&rdo;

绣chun微微笑了下。片刻之后，趁了起身的空当儿，见众人都忙着各自手头的活，并未留意自己，便悄悄往后头去，蹑手蹑脚地躲到了门外，侧耳听着里头的说话声。不知道他们前头在说什么，只她刚靠近，入耳的话便让她心中一跳。

说话的是朱八叔。只听他道：&ldo;老太爷，我打年轻那会儿就替您做事，知道您，是个外冷内热的xg子，从没亏待咱们这些老人半分。您对外人尚如此，何至于要那样苛待自己的亲骨rou？如今趁您来了，就算您不爱听，我也要倚老卖老再劝您几句。您就松松口，叫老葛去找找，把二爷找回来吧！您脾气倔，那二爷也倔，一晃这么多年没消息。老太爷您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他……&rdo;

啪一声，似乎是茶盏重重顿到桌上的声音。

&ldo;别跟我提这孽子！&rdo;

绣chun听见老头子的声音随即蓦然而起，满含了怒意，&ldo;他就是死在外头，我也不会有半点伤心！&rdo;

一阵沉默后，朱八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了点哽咽。他道：&ldo;老太爷，您这话也就是骗自己了。我晓得您，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二爷他回来。他却一直没回来，您也一年年的老了。等您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你jiāo给谁能放心？现如今帮您做事的人，我人轻言微，也不好说什么，但到底如何，老太爷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不顾父子之qg，为了金药堂仨字，你也要把二爷找回来啊……不就是开口一句话的事么，有什么拉不下脸的……&rdo;

再一阵沉默。半晌之后，绣chun听见老头子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终于道：&ldo;好，我就听你的劝，叫大友去找他回来……&rdo;

朱八似乎松了口气。外头的绣chun听见这一句话，心中也涌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滋味。只是她还来不及品味这种滋味，便听里面的老头子又加了一句话。

他说：&ldo;若是已经生出了孙儿，把孙儿带回来。至于那个女人，我绝不会认那样一个儿媳妇！倘若当初不是她使出狐媚手段勾走了我儿子的魂儿，他何至于会gān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rdo;

绣chun没再继续听下去了。她默默地转身离开。

她能够理解老爷子对于自己母亲的偏见和恨意。也有过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固执到了这样可笑的地步。听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难道他到现在还觉得他的儿子陈仲修之所以迟迟不归，就是少了他张开金口的一句召唤吗？更何况，理解归理解，真听到那种怀了深刻仇恨般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恼。虽然没看到他说话的表qg，却可以想象他当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岁月并没有让他变得明智豁达。自己的祖父，他是一个固执高傲、刚愎自用的老糊涂。

绣chun心里原本因了目睹他现状而出生的那一丝同qg之心，此时立刻烟消云散了。这样的一个人，倘若最后当他得知自己父亲已经死去的消息后，他会如何反应？

傍晚时分，陈振在北院自己的那间偏屋里，坐在那张红木扶手椅上，双手撑着面前的拐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夕阳从西窗里透进来，照在他一边脸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尊泥像。

到了申时末，外头起了一阵脚步声。葛大友、陈存合、女婿许瑞福和另几个大管事等人过来了。与往常一样，他们到这个点儿，就会过来向他汇报这一天的事务。各自说完了事后，陈存合笑道：&ldo;老太爷，有个喜事说出来让您高兴下。前些时候，京畿那爿儿，不是有别家冒充咱们金药堂卖药吗？就今日，传来了好消息，官府已经抓到了制贩假药的人，投牢了。过两天，御药房行文都察院也会转行五城察院衙门出示公告，不准旁铺冒充咱们的字号，否则加重治罪，绝不宽宥。此事是立仁一手cao办的。您说是不是天大喜事？&rdo;

陈振唇角露出一丝浅笑，点头淡淡嗯了声，&ldo;立仁这事做的不错。&rdo;

陈存合笑得更欢快：&ldo;他说了，等衙门公文下来，就张贴一张在咱们金药堂大门口，提醒大家伙务必要到本堂药铺买药。免得万一又上当受骗。&rdo;

葛大友道：&ldo;是要这样做。立仁这事办得确实不错。&rdo;

边上一个素日和陈存合不合的管事便呵呵笑道：&ldo;办这事儿，怕也是使了不少银两吧？要不衙门怎么这么利索？&rdo;

陈存合看了眼陈振，道：&ldo;虽是花了笔银子，只都一定是要使的地儿……&rdo;

&ldo;钱要花在刀刃上。这样的事，花再多也无妨。去账上报了便是。&rdo;

陈振忽然打断了陈存合的话，又转向葛大友，&ldo;没事了，就都各自早些回去歇了吧，大友你留下，我有事要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