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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剥壳（第2页）

他依旧盯着我，声音很轻，几乎是气声：“药剂和结晶发生反应，结晶的活化反应会减缓，但是活化能并没有减少，甚至在增加。”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

他说的对，我们都知道——感染者都知道。矿石病非常活跃，只能被短暂抑制，无法被杀死，它甚至更像是寄生虫，感染者是它的宿主，在宿主死后，才会开始传染，寻找下一个宿主。

如五条悟所说，在高强度使用源石技艺后，感染者体内结晶的活化反应也会随之活跃，带来一系列不良反应，稳定剂的作用就是降低这种反应速率——最理想的情况是降低到0。但是这不意味着反应的停止，只代表过程暂时停止，反应被减速也会被延长。感染者之间曾经有过传言，稳定剂的作用是为了豢养矿石病，而不是治愈、压制它——毕竟感染者对于源石技艺的操控更自如，施放时不像健康人那样必须借助于媒介。

“这一部分只有我知道。”五条悟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我低着头，能看到他的脚尖，听到他的声音。他继续说：“硝子所拥有的反转术式，在咒术师中非常稀少，很多存在潜在危险的操作都不会由她来亲自完成，尤其是这种未知的、无法治愈的、存在潜在感染可能的病症。如果你没有反复嘱咐她不可以直接触碰，硝子大约都不会把这些实验交给我来做——虽然是我要求的。”

“说人话。”我依旧不肯抬头。

五条悟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我不肯看他，他便来就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些救你命的药也会杀死你，你死后这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疾病便会开始传播。”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向我，“而你还在试图隐瞒，你一直在隐瞒。”

我闭上了眼：“我没有恶意——这不是我的本意。”

别说了，别说了。

“你还在隐瞒别的，你的源石技艺，那种绿色的火焰——不止对咒灵，对咒术师恐怕针对性也很强。你已经知道了，咒力的来源是情绪——”

“别说了！！！”我猛地睁开眼，冲他吼道，控制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出乎意料的是，蹲在地上的五条悟，居然在冲我笑。

“哎呀，别真的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伸出手，似乎想擦掉我的眼泪，但只在我眼前悬了一会，便收回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这才是你啊，终于把你的壳剥开了一点。”

我抹着眼泪，感觉自己非常狼狈。

“你应该害怕，不安，惶恐，这非常正常。”五条悟说道，“从熟悉的地方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有一切反应都是情有可原的。只有一种，像你这么正常，不哭不闹，还随时准备好伤害自己，甚至开始使用自己决定不再使用的东西，这才是不正常的。”

“但是真的很难受。”我说道，“非常难受，使用源石技艺很痛苦，不用或许会面对更痛苦的事情。使用稳定剂或许会让我去死，但是不用也很难痛苦，然而现在我怕用光了就没有了。”

稳定剂大概在这里没有办法补充，所以用光了就没有了。

别的也是，勇气用光了就没有了，热情用光了也没有了，朋友受过伤害或许就会离开——有太多东西都是不可补充的一次性消耗品了。如果这样，我情愿不使用这些仅此一次的消耗品。

五条悟叹口气，最终还是伸手过来把我脸上的泪水擦掉：“你其实很相信他人，你只是不相信你自己，还很固执……有些地方啊，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我吸吸鼻子，问道：“你的一个朋友吗？”

他点点头，还在笑着，但是听起来不太开心：“是啊。我告诉你是谁，你不要哭了——好像是你那天遇到的那个穿着奇怪袈裟的僧人哦。”

眼泪很多，我哭的很难看，手边没有纸巾，我只好把病床上的枕头揪过来盖在脸上。

“可是很奇怪，去年我明明……已经杀死他了。”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扰。

莫名其妙地，听到他这么说，我想起了塔露拉——不，或者说，我想起了科西切。

我把枕头放下来，五条悟已经在这么一会功夫重新戴好了他的眼罩，我有看不完全他的表情了。他摆了摆手，对我说：“和你聊天还算开心——我们也算交换过秘密了吧，这次没有再让你被拒绝哦。从今以后开心一点，多耍小脾气的女孩子才会比较可爱。”

五条悟离开后没多久，硝子医生就回来了。我哭过以后眼圈发红，家入硝子火冒三丈，当即决定去和五条悟对线，被我哭笑不得扯了回来。我从硝子医生那里讨回了我的稳定剂，看她不赞同的眼神，她是真的不清楚这些药剂对我实际的影响——看来五条悟说的是真的，那些实验的结果对硝子隐瞒了。我看向她，摇了摇尾巴试图撒娇：“用完了就没有了嘛，我可是很节省的人呢！这次就算啦。”

看硝子的表情，我知道我成功了。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耳朵，嘱咐我完事小心避免受伤云云，放我离开了病房。我回了我的房间，晚饭的时候三个活蹦乱跳的一年级生快乐地提着锅子卡式炉和蔬果肉类调料来庆祝这次死里逃生。吃过火锅，伏黑和虎杖被野蔷薇赶去厨房刷锅，她凑过来，闭上眼，慢吞吞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谢谢小狗前辈，今天多亏了你。我不知道虎杖告诉你没有，绿色的火焰，真的很漂亮……”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们真的很坚强，我上高中的时候，还在因为作业太难而哭呢。”

她大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