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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第1页）

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听打四更，方始朦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

突然惊醒，只听得人声嘈杂，脚步匆速，仿佛出现了极大的变故。萧家骥一惊之下，睡意全消，倏然坐起，凝神静听，听出一句话：&ldo;妖风发了，妖风发了！&rdo;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萧家骥咬紧了牙，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是在沙船上无事时，听胡雪岩谈过，太平军称清军为&ldo;妖&rdo;，&ldo;妖风发了&rdo;，就是清军打过来了。

一想到此，又惊又喜，急忙起床，扎束停当，却还不敢造次，推开一条门缝，往外张望，只见太平军蜂拥而出，手中的武器，种类下一，有红缨枪、有白蜡杆、有大砍刀、也有洋枪。

枪声已经起了，杂着呼啸之声，忽远忽近，忽东忽西，随着风势大小在变化，似乎清军颇不少。

怎么办？萧家骥在心中自问，要脱身，此时是大好机会，但外面的情况不清楚，糊里糊涂投入枪林弹雨中，死了都只怕没人知道，岂不冤枉？然而不走呢？别的不说，起码要见李秀成，就不是一下子办得到的，耽误了工夫不说，也许陆德义就死在这一仗中，再没有这样一个讲理的人可以打交道，后果更不堪设想。

就在这样左右为难之际，只见院子外面又闪过一群人，脚步轻，语声也轻，但很急促，&ldo;快，快！&rdo;有人催促，&ldo;快&lso;逃长毛&rso;，逃到哪里算哪里！&rdo;

&ldo;逃长毛&rdo;是句很流行的话，萧家骥听胡雪岩也常将这三个字挂在口头，意思是从太平军那里跑掉，而&ldo;逃到哪里算哪里&rdo;，更是一大启示。&ldo;逃！&rdo;

他对自己说，&ldo;不逃，难道真的要跟李秀成做军火生意？&rdo;

打定主意，更不怠慢，不过虽快不急，看清楚无人，一溜烟出了夹弄，豁然开朗，同时闻到饭香，抬头一年，是个厨房。

厨房很大，但似乎没有人。萧家骥仔细察看着，一步一步走过院落，直到灶前，才发现有个人坐在灶下烤火，人极瘦，眼睛大，骤见之下，形容格外可怖，吓得他倒退了两步。

那人却似一个傻子，一双虽大而失神的眼，瞅着萧家骥，什么表情都没有。

&ldo;你是什么人？&rdo;他问。

&ldo;你不要来问我！&rdo;那人用微弱的声音答道，&ldo;我不逃了！逃不掉的，听天由命了。&rdo;

听得这话，萧家骥的心凉了一半，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无语。

&ldo;看你这样子，不是本地人，哪里逃来的？&rdo;

看他相貌和善，而且说话有气无力，生趣索然似地，萧家骥便消除了恐惧戒备之心，老实答道：&ldo;我从上海来。&rdo;

&ldo;上海不是有夷场吗？大家逃难都要逃到那里去，你怎么反投到这里来？&rdo;那人用听起来空落落的绝望的声音说：&ldo;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何苦？&rdo;

&ldo;我也是无法，&rdo;萧家骥借机试探，却又不便说真话，&ldo;我有个生死至交，陷在杭州，我想进城去看他。&rdo;

&ldo;你发疯了！&rdo;那人说道，&ldo;杭州城里人吃人，你那朋友，只怕早饿死了，你到哪里去看他？就算看到了，你又不能救他，自己陷在里头，活活饿死。这打的是什么算盘？真正气数。&rdo;

话中责备，正显得本心是好的，萧家骥决定跟他说实话，先问一句：&ldo;你

老人家贵姓？&ldo;

&ldo;人家都叫我老何。&rdo;

&ldo;老何，我姓萧，跟你老人家老实说吧，我是来救杭州的，也不是我，是你们杭州城里鼎鼎大名的一位善人做好事，带了大批粮食，由上海赶来。

叫我到城里给王抚台送信。&ldo;萧家骥略停一下，摆出一切都豁出去的神态说：&rdo;老何，我把我心里的话都告诉你，你如果是长毛一伙，算我命该如此，今年今月今日今时，要死在这里。如果不是，请你指点我条路子。&ldo;

老何听他说完，沉思不语，好久，才抬起头来，萧家骥发觉他的眼神不同了，不再是那黯然无光，近乎垂毙的人的神色，是闪耀着坚毅的光芒，仿佛一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方寸眸子中似地。

他将手一伸：&ldo;信呢？&rdo;

萧家骥愕然：&ldo;什么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