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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第2页）

话中带着无限的凄楚，可知这句话后面隐藏着无限波折坎坷。胡雪岩怜惜之余，不能不问，但又怕触及她什么身世隐痛，不愿多说。所以踌躇着不知如何启齿？

一个念头转到她的亲属，立刻觉得有话可说了，&ldo;你不是有个兄弟吗？&rdo;

他问，&ldo;今天怎么不见？&rdo;

&ldo;在我叔叔那里。&rdo;芙蓉抬起头来，很郑重地，&ldo;我要先跟老爷说了，看老爷的意思，再来安排我兄弟。&rdo;

&ldo;我不晓得你预备怎么安排？&rdo;胡雪岩说，&ldo;当初郁四嫂告诉过我，说你要带在身边。这是用不着问我的，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将来教养成人，当然是我的责任！&rdo;

听到最后一句，芙蓉的不断眨动的眼中，终于滚出来两颗晶莹的泪珠，咬一咬嘴唇，强止住眼泪说：&ldo;我父母在阴世，也感激的。&rdo;

&ldo;不要这样说！&rdo;胡雪岩顺手取一块手巾递了给她，&ldo;不但你兄弟，就是你叔叔，我都想拉他一把，既然做了一家人，能照应一定要照应。日子一长，你就晓得我的脾气了。&rdo;

&ldo;我晓得，我听阿七姐说过。&rdo;芙蓉叹口气：&ldo;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rdo;

&ldo;我也听说过，你的叔叔，外号叫做&lso;刘不才&rso;，这不要紧！别人不敢用，我敢用，就怕他没有本事。&rdo;说到这里，胡雪岩便急转直下地加了一句：

&ldo;你家是怎么个情形，我一点都不晓得。&rdo;

芙蓉点点头：&ldo;我当然要告诉你。&rdo;

刘家也是生意人家，芙蓉的祖父开一家很大的药材店，牌号叫做&ldo;刘敬德堂&rdo;。祖父有三个儿子，老大就是芙蓉的父亲，老二早夭，老三便是刘不才。刘不才绝顶聪明，但从小就是个纨袴，芙蓉的父亲是个极忠厚老实的人，无力管教小兄弟，又怕亲友说他刻薄，便尽量供应刘不才挥霍。因此，刘敬德堂的生意虽做得很大，却并不殷实。

不幸地，十年前出了一个极大的变故，芙蓉的父亲到四川去采办药材，舟下三峡，在新滩遇险，船碎人亡，一船的贵重药材，漂失无遗。刘不才赶到川中去料理后事，大少爷的脾气，处处摆阔，光是雇人捞尸首，就花了好几百银子，结果尸首还是没有捞到，便在当地做法事超度，又花了好些钱。

&ldo;你想想，我三叔这样子的弄法，生意怎么做得好？一年工夫不到，维护不下去了，人欠欠人清算下来，还差七千银子。那时我三叔的脾气还很硬，把店给了人家，房子、生财、存货，一塌刮子折价一万，找了三千银子回来。&rdo;

三千银子，下到一年就让刘不才花得光光。于是，先是上当铺，再是卖家具什物，当无可当、卖无可卖，就只好以贷借为生。&ldo;救急容易救穷难&rdo;，最后连借部没处借了。

谈到这里，芙蓉摇摇头，不再说下去，那不堪的光景，尽在不言，墒雪岩想了想问：&ldo;你娘呢？&rdo;

&ldo;娘早就死了，我兄弟是遗腹子，我娘是难产。&rdo;芙蓉又说，&ldo;到我十五岁那年，我三婶也让我三叔把她活活气杀！我也不知道我三叔哪里学来的本事？家里米缸，天天是空的，他倒是天天吃得醉醺醺回来，就靠我替人绣花，养我兄弟，想积几两银子下来，将来好叫我兄弟有书读，哪晓得？妄想！&rdo;

&ldo;怎么是妄想？&rdo;

&ldo;我三叔啊！&rdo;芙蓉是那种又好气，又好笑，出于绝望的豁达的神情：&ldo;不管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寻得着！真正是气数。&rdo;

胡雪岩也失笑了，&ldo;这也是一种本事。&rdo;他说，&ldo;那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你怎么办呢？&rdo;

&ldo;就是这话罗！我想了又想，下定决心。&rdo;芙蓉略停一停，挺一挺胸说，&ldo;我十二岁的时候批过一张八字，说我天生偏房的命，如果不信，一定会克夫家。所以我跟我三叔说，既然命该如此，不如把我卖掉，能够弄个二三百两银子，重新干本行，开个小药店，带着我兄弟过日子，将来也有个指望。

你晓得我三叔怎么说？&ldo;

胡雪岩对刘不才这样的人，了如指掌，所好的就是虚面子，所以这样答道：&ldo;他一定不肯，怕失脸面。&rdo;

&ldo;一点不错！他说，我们这样的人家，穷虽穷，底子是在的，那有把女儿与人做偏房的道理？别的好谈，这一点万万办不到。&rdo;芙蓉说，&ldo;我也就是在这一点上，看出我三叔还有出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