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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幼年还在会稽族中时,曾见过家祠处置失贞妇人。
谢韫并没亲眼见证,只她的傅姆去凑过热闹,而后黑着面狠狠啐骂,复又教养她,道是一女不侍二夫。
否则便是肮脏失贞之人。
这句话仿佛带着血印子滴在她心头,化作积年的恐惧。
可谢韫如今再想,一个男子却可以有许多女子来侍奉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女子是因沾了男子才被骂肮脏,可是为何没有人去骂这个男子肮脏?
就因为他是皇帝么?
心头再起这般念想,谢韫已不会感到骇然。
从前她和元承晚说话时便常常因小姑的惊人之语生起惑问,可她如今好似也能通解那些疑惑了。
谢韫微微笑,苍白的面靥柔软下来:“狸狸,你莫要担心皇嫂,我一切都好。”
她的目光柔和又坦然,倒是叫元承晚也忍不住跟着她笑开来。
白日辞别了谢韫,长公主归府后同女儿玩儿了半天,小姑娘虽还小,却也仿佛急着学会说话。
被人抱在怀里时,金琥珀般的一双眼润润地望着你,那张小嘴竟也会学着大人做出口型,甚至发出些“吖”“哇”的声调。
令长公主爱怜地在她小脸上吻了又吻。
可待小姑娘睡熟,将她抱进暖阁时,元承晚也无可避免地看见那张支在摇篮旁边的榻。
这个男人一向会给自己找苦头吃。
现在想一想,她同他成婚以来,裴时行好似还真没睡过几日安稳的床铺。
夜里睡过最舒服的床榻,约莫也就是他同她在主殿共眠的那段日子了。
可那时也不算有多舒坦。
他夜里总要伸手来探她许多次,怕她踢了被,怕她睡姿不好,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总也不敢睡熟。
长公主默默凝视了面前这铺盖整齐的硬木榻许久。
直到臂弯里睡熟的小姑娘发了一声梦笑,手臂也感知到酸痛,这才记起自己是要将她放入摇篮里头的。
至中夜,月华铺开长练,浓云点缀了天边繁星,主殿值夜的宫人也渐渐睡下,内殿纱帐如雾一般朦胧,披一身月色,皑皑如雪。
也将帐中熟睡的美人衬如隐雾之芙蓉,连娥眉间两弯若有似无的情仇都望不分明。
榻前的人影弯腰将衾被掩过她的肩头,又起身默默望了她片刻。
如今将至岁暮,她这般睡一夜恐怕是要着凉的。
望她许久之后,裴时行终究还是转身准备离去。
却不料那原本应该熟睡的人忽而攥紧了他的衣袖,声音清软,仿佛还带些朦胧睡意:
“裴时行,不许你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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