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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娘看不惯我奶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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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个很爱休闲的人，事儿不逼到劲上，一般不主动卖力气干活，除非是做吃的东西，比如炒花生、做甜面酱、包饺子、蒸包子、烙合子等，而且即使是这些为了吃的事，她也不会花大力气去做，只是比“做着玩”略用功一点而已。她没事的时候，看看小说、听听评书、抽抽烟、喝喝茶，因此我和弟弟到了她那里，就感觉宽松得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略放肆一点也不害怕，就算她骂我们，大多也是笑着吓唬着嗔骂，很少真正动怒。她读过几年书，潜意识里很不习惯骂脏话；她从来不打我们，也极少向我爸爸告状；向我娘告状，那是不可能的，她们之间若无十分必要，绝不说话。

我娘跟我奶奶是两个极端。

我娘有种病态的勤快，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不干活就会焦虑，就会不安，就觉得是种罪过，以至于她只顾干活，一味地往前赶，却忽视了整体规划。她的作息标准是，身体足够累、时间足够晚才算到了休息时间，或者老天爷用天气规定她今天不用干活。她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当前工作做完，很快就上马另一项工作，甚至还没有做完，就上马另一项工作。所以我们在她手下干活时，渐渐明白了什么叫“永无止境”，时间一久，我们就不着急把工作做完了，反正干完了还会有其他事情等着，那就不如边玩边休息边干。我后来总结出规律：没事儿别往我娘身边凑，因为她不能看见你闲着，哪怕派你去做琐碎而且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能容忍你闲着，好像看到属于她管辖的人闲着，她的内心就会真的难以忍受；可是你又不能长久地脱离她的指派，否则她再见到你时，会厉声问你干什么去了，并厉声骂你、数落你，每句话都能像刀子一样掼透你的脑袋、心脏和躯干。

我娘痛恨且鄙视好吃、懒做、休闲、玩乐，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吃好、歇着、享受，只是有一股无形的非常强大的潜在力量让她不敢停下来，羞耻于停下来。她常把自己的累和操心归咎于家里穷、要为孩子挣钱，常把她的忙归咎于需要种地、做买卖、看孩子等等，但如果客观地推敲这些理由，它们都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自从我记事起，无论冬天夏天，无论种地多少，无论是否同时做着小买卖，无论需不需要看孩子，她总是很忙，而且总有归咎于外界的各种不得不忙的理由。在我娘的嘴里，我奶奶“嘴馋腚懒”“懒得招蛆”，实际我觉得我娘才是一种病态的勤快，所以大多数正常的生活状态，在她看来就成了“好吃懒做”。我想，即使她给任何老太太当儿媳妇，都不会认可她的婆婆。

几乎我奶奶的所有言行，我娘都看不上，比如做饭不好吃、干活不中用、说话不得体、屋里不整洁、洗碗不干净、不疼儿子疼女儿、不疼孙子疼外孙等等等等，并且扩散到了奶奶的长相、衣着方面。她只要看见了觉得奶奶不对的地方，就会刻薄地、嘲讽地点评给我们父子或邻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