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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长到哪怕在幻觉中，谢无声都认错了沈厝几次，他分不清幻觉与现实，又或是把现实之人错认为沈厝之后，苍梧便强制他闭关清心境，他在独自一人的府邸思念沈厝，以至于他将那个平平无奇的沈厝美化成神。

神不会是小乞丐，神不会是破碎不堪。

神不会抛弃信徒。

可沈厝第一眼望向他的时候，满眼都是恨。谢无声再回忆起沈厝作为沈欢第一次见面的细节时，他还是会被那个眼神刺痛，痛到无数次想剜出自己的眼问『为何没能一眼认出。』哪怕有人作祟，他也不该如此眼盲。

苍天怜悯，沈厝回到了他身边。

谢无声小心翼翼的握住那只手，没有用力，只是皮肉贴着皮肉，冰凉的体温冻的沈厝心惊，他看向沈厝的目光沉如水，妄图以一腔深情溺毙对方，可沈厝却发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谢无声在抖，他全身都在抖，控制不住的惧怕反应。

沈厝刚想握住他的手，劝人躺在休息一下，搭脉观察一下伤情时，那两汪溢满的泉水溢出，谢无声鼓起全部的勇气说：「我，我能，」

「我能放你走，」他好痛苦，好像一只生长在水中的花朵，在离水的瞬间就开始枯萎，饱满绽放的花瓣，片片掉落：「若是，你离开我会，快乐，我，」

「我放你走。」

那个宁可让沈厝吃下自己也不离开，哪怕耗着沈厝神思，跪下求着带上他，也不肯让人离开一步的谢无声，在一切都被揭开，所有都要走向圆满的时候，他说，「我愿意放你自由。」

他好像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爱。

太阳本就该高悬于苍天之上，若是和他一起不快乐，那就该放对方离开。

谢无声好痛，他的心血化成泪水，像是要从这具尸体中流干，他不想沈厝离开，也不要沈厝离开，更疯狂的哪怕是被对方吃下，他也想和沈厝融为一体。

他想和沈厝生生世世在一起。可他还要说：「离开我会让你开心的话，我可以起誓，此生绝不再见你。」

我爱你，我愿意成全你所有愿望。

我爱你，我放你走。

情绪痛到极致时，谢无声宁可此刻死去，他等着沈厝的回答，等着这两世第一次等到的审判，他哭的像是落水的孩子。

轻易就能被人说服的沈厝，这次却只是叹了口气，收起手上的药膏，顺便也收了放在桌上的药碗，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谢无声就这么看着他，度秒如年的等着他唯一的神明宣告他的判决。

直到沈厝把手放到门上，已探出半个身位，头也未回，像是在说一件天气很好似的平常事：「旧天道还会有大灾吗？」

「我与恒煜谈过，我能将他打散最好，若是不能也可将之重伤，他会在找到孔缺之后去处理的，等到天道消散在世间，便要去收集他的魂力，免得和之前一样被有心人利用为祸人间。」谢无声老老实实的回答，并不去问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沈厝微微点头：「等捷翎好之后，我们便去寻找隐患，这世间祸事是你们闯出来的，那便要将祸端全部处理好才行。」

谢无声连忙点头：「自然，我一定会好好处理。」沈厝没说离开，也没让他滚，刚刚那些话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理智，如今必死的结局给了他一个和缓，谢无声心底欣喜若狂，面上不敢猖狂，他压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语气中还带着水汽，却依旧郑重的向他许诺：「我一定还你个海晏河清。」

一如当年，谁也没听出来他向沈厝许诺结契的郑重。

谢无声当年说我以后会保护你，为了这个承诺，他努力了两世，从一个幼稚的只会发脾气甩脸色，来确定自己重要性的孩子，变成了如今稳重成长的大人。

过去千般错误，他们皆在成长。

此后数年，捷翎同他们一起荡平天下不端，她们去了夜夜哭儿郎的村子，得知只是一个被爹爹丢掉的女婴，每夜都化作鬼魂要去找疼爱她的娘亲，可她的娘亲却在深夜去找她的路上跌到石头上一命呜呼，事发突然，连化鬼的怨气都没来得及凝聚便消散了。

女孩找不到娘亲，便闹得整个村子的孩子都不得安宁，夜夜啼哭。

捷翎问她为何如此。

小女孩说：「我一哭，娘亲就来了，她现在没来，一定是没听到我的哭声，哭大声点，她就能听到了。」

她身上附着一片天道，捷翎日日抱着她在村头等着，等着她的娘亲，等到第二年的时候，小女孩抱抱捷翎，亲了亲她的脸颊：「姐姐，我要去投胎了，其实我知道娘亲已经走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她了。」

捷翎也亲亲她苦涩的泪：「我知道，我知道，是这世道待你不公，只是你相信我，等你投胎长大以后，这个世界一定不会是这样，一定不会。」那个小小的躯体从她怀里跳下来，她跑到一个小小的土堆前躺下，点点金光自她身上消散聚集在捷翎手中：「我相信你。」

每一个人都对捷翎说：「我相信你。」

「这个世间千疮百孔却依旧存在，就是因为这些人，这些依旧相信明天会更好的人们，她们中将有人成为下一位天道，抑或是她们美好品质中的一部分会组成新的天道，如徐灵的善，程娘的不屈。」

「天道，是天下每一个心怀大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