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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独木难倚重（第1页）

大苍帝国绵延275年，名为帝国实已为强弩之末。

曾经幅员辽阔、富庶安康、强悍无比的大苍因继位者“继往开来”的暴虐、荒淫、无道、羸弱，导致不断被分裂、被瓜分或被侵占。

距今约八十年前，偌大的大苍版图已被分割为昶、邺与苍，世人称之为北昶、南邺与大苍，甚至还被西狄人在西北占据了大片领土，虽多为荒漠却依然狠狠地把失了国土的大苍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更要命的是如今的大苍已经奄奄一息。

我们的故事便从大苍归鞍5年深秋时节，讲起吧……

秋风入夜化为阵阵冷意袭扰着这座古老的、深沉的大苍宫廷。

然而，此刻无后宫佳丽，无丝竹之声，无炫目华彩，唯剩缱绻游荡的暗夜气息。位于宫廷东南处的德信殿正隐隐透着斑驳的簇簇光影，好似为谁指路一般。

大苍现任帝后南喆与萧瑟正在此处。

南帝是大苍近代帝王中少有的温和之人，自幼饱读诗书、文采四溢，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必会是一位誉满天下的谦谦君子，怎奈世事难料！

南喆登基为帝让世人意外的不只是他性情温和，还有就是其后宫之内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这一点与之前那些暴虐、荒淫的先帝们完全不同。一说帝王痴情，一说皇后魅主，竟无人提及两情相悦。

德信殿内，南帝未着龙袍，南后未披凤服，两人一黛一青皆是常服。他们一坐一立正在书案前专心瞧着一支笔，一支已被磨损旧了的笔。

南帝缓缓开口：“这支笔，笔管是普通的漆竹，笔毛也是普通的兔豪，但重在心思细腻、做工精巧，整支笔看起来合眼缘，用起来也顺意。”

说着，稍一用力，漆竹笔便从中间断开，却不见二人诧异。近看，断开的部位竟严丝合缝般地齐整，细瞧，笔管内竟是空心的。

南后露一浅笑竟如三月桃花般迷人，她柔声道：“物件这东西不在于奢华、贵重，在于能用、好用。看来，这制笔的工匠是个务实的人。”

说完，南后轻挽衣袖，开始细细研墨。

南帝略一偏头便与心爱之人的眼神交互在一处，虽带着可以抚慰人心的笑意，却依然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忧心，他在平铺的藤纸上写下：薄雾隐晦月，孤鸿鸣哀野。独木难倚重，引路至何方？

立在宫殿一角的一个宫女偷偷地望向帝后，心生羡慕。他们虽贵为帝后此刻却犹如平常人家的平常夫妻一般温馨，哪怕是眼下这样的处境。

那宫女受了帝后身上暖意的感染，一直慌着的心也有了稍许的平和。只是，眼神略瞥便瞧见了掌事大总管福平那张整日冷肃的脸，赶紧颔首低眉。

就在这宫女低头间，就在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之际，一种凌厉的声音由远及近呼啸而至，猛地惊醒了夜，也惊醒了整个大苍的皇宫与京城。

帝后二人同时抬头，望向紧闭的殿门，没有慌乱也没有惊惧，好像他们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南帝放下漆竹笔，浅浅地叹了口气：“九岁那年，七皇叔命人制了这支漆竹笔，贺我生辰。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没想到南氏子孙为了这把龙椅居然疯魔成这般样子……”

南后握住南帝隐隐发抖的手，轻声道：“世事本无常，皇叔与咱们皆有各自的命数。谋事虽在人，成事却在天，眼下咱们只等着就好！”

说完，她看了一眼福平，福平会意，引宫女到后殿捧出了醒目的龙袍、凤服。

殿外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帝后则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一人坐于龙椅之上，一人紧挨着其下首坐，两人盯着殿门，周身气息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一炷香燃尽，殿外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伴随着厮喊以及盔甲与兵器相碰撞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耳，好似瞬间就可以穿透这道厚重的殿门。殿内随侍的宫女、宦官、侍卫们陡然紧张。

年纪不大却持重的福平一边走向大殿门口一边凌厉地扫视众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立好，守着该有的规矩，帝王身边的人不容胆怯与慌乱。

进大殿前福总管就已经对所有当值的宫人讲了：“上位在，我们在；上位不在，我们也就不在了。现下若谁怕了，就立刻离开，上位不会怪罪。若留下了，就不要辱没了自己的这份胆气！”

那天，德信殿里当值的宫女、侍官无一人离开，倒不是因为他们忠勇，而是他们听说宫外已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在杀人、放火。留在宫里说不定还有些指望，毕竟天子与凡人不同是受上天庇护的，更何况还听说领军大将军已经到了。

福平刚立在殿门口，就听到殿外传来了急促的大喊声：“陛下，诚王已经攻破了皇城防线向内宫逼近。臣下是御前侍卫营左侍卫长陈定，奉领军大将军之命前来护驾！”

诚王便是南喆的七皇叔，曾经送他漆竹笔的南荩南芒风。

作为御前侍卫的陈定保护帝王本就是他的职责，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竟高喊着‘奉领军大将军之命’，这是何意？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可眼下无人能与其计较，即使福平已经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而陈定口中的那位领军大将军，是大苍目前掌握军队人数最多、打仗最为彪悍且民间声望日益渐隆的赵钺赵景行。

陈定话音刚落，一支羽箭携风而至，力道之狠令人猝不及防。不知是射偏了，还是有人躲过了，那支羽箭死死地钉进了殿门之内，发出了“嘭”的声响，骇得福平居然哆嗦了一下。

然后，听到陈定再次大喊：“陛下有旨，绞杀谋逆之人，一个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