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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丹青跟着海西棠，一路缓缓而行。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品，两个伶俐的童子随在身边伺候，衣来伸手，药来张口，平生没有这么腐败过。就是在逸王府里，有人温柔体贴，也得劳心劳力不是？心中一痛，转开念头想别的。

&ldo;西棠大哥，你怎么来了？&rdo;

&ldo;我陪师傅回乡扫墓。顺路经过，就替无痕来看看你。还好来得及时，否则你这小身板恐怕交代在这儿了。&rdo;

&ldo;嘻嘻，我吉人自有天相。&rdo;

&ldo;天相是吧？把我辛辛苦苦熬的药吐出来，等老天爷救你。&rdo;

&ldo;大哥，我错了‐‐对了，你和怀山先生在宫里的差事怎么办？&rdo;

&ldo;已经辞了。&rdo;

&ldo;啊？那你不回京城了？&rdo;丹青惊问，心里想着，水墨师兄怎么办呢？

海西棠故意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ldo;师傅的意思，大概是不回去了。&rdo;看见丹青一脸忧虑担心，不忍再逗他，笑着揉揉他脑袋：&ldo;傻小子。我师傅已经见过无痕，很喜欢他。&rdo;

丹青吁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ldo;我先陪陪师傅，过些日子，还是要回京的。你师兄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不声不响，比驴子还倔，只好我迁就他，他在哪，我就上哪啰。&rdo;

&ldo;哈哈‐‐咳！咳！&rdo;丹青大笑，却震得胸口直痛，一边喘气一边揉，整张脸皱做一团，还不忘揶揄海西棠，&ldo;你等着……等我告……告诉师兄，你说他……驴子……&rdo;一句话说完，眼前金星乱冒，冷汗都下来了。

海西棠握住他的手，默运内息，替他疏导气血脉络。

&ldo;丹青，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rdo;医者医心，海西棠一搭脉，就察觉丹青气血虚损，郁结于内。虽然强作开怀，却始终难解心事。

之前对着舒至纯，丹青有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他不忍说，他怎能向深爱自己的师兄诉说和另外一个人的纠缠？他不敢说，逃亡路上生死悬于一线，他怕他关心则乱。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看在眼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落到心上却兜兜转转绊绊牵牵……

此刻对着海西棠，忽然就有了诉说的欲望。也许因为更年长些，也许因为关系恰到好处，避开那些师门禁忌，略去技术方面的细节，只把那缘分的起落娓娓道来……

&ldo;……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他要杀我，我勾引了他。他上了钩，还是要杀我。我趁他意乱情迷之际伪造了手谕和腰牌，然后逃了。&rdo;

一番话听得海西棠心惊肉跳，双方都是好胆色，好手段，只是……如何收场？

&ldo;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rdo;

&ldo;听蓝爷爷说，先前似乎还有些动静，这两个月却销声匿迹了。&rdo;丹青靠在车壁上，面上看不出悲喜，&ldo;不放过，又能怎样？他是高高在上身份贵重的王爷，我不过是个江湖艺人，哪里谈得上放过不放过？谁耐烦泄漏他那点破秘密啊？他不肯放过，是自寻烦恼。既然没有追兵，那就应当想开了。&rdo;

&ldo;你……恨他么？&rdo;

丹青笑了：&ldo;说起来，他地位比我高，长得比我帅，有才兼有貌，多情又多金，我实在不吃亏。他虽然想杀我却也没杀成，算是扯平了，没什么可恨的。&rdo;

&ldo;那么……丹青，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难过？&rdo;

&ldo;我哪有……&rdo;泪水却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ldo;我只是觉得……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rdo;

海西棠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安慰面前这为情所伤的孩子。

赵炜靠在床头，望着书案上厚厚一叠奏折出神。

原本龙床前帘幕重重，另有一架紫檀镶金八扇大屏风隔开前面的书案座椅。平素批阅奏折，和亲近臣子商议朝政，都在正殿或者上书房里。至于寝宫里的书案，赵炜喜欢在这里写写字，画几笔画，把玩几件精巧的文房珍品，看几页怡情养性的书。

‐‐没错，我们的皇帝陛下，是个十分讲究生活情趣的风雅之人。那大屏风镜心上原本嵌的是双面丝绣万里江山图，自从得到逸王进贡的《四时鸣玉山》，往墙上一挂，赵炜立刻觉得在它前面立一架万里江山屏风，好比二八佳人旁边站个白发老头，未免太死板太严肃，马上叫人撤走了。

如今多日卧床，倒正好把书案挪到床前，精神稍好的时候，勉强看几道要紧的奏章。朝里的大多数事情，纵然再不放心，也只好扔给左相右相三省六部那些家伙，随他们鼓捣去吧。

至于案上这沓奏折，不用看就知道，是承安递来的。皇室宗亲的折子，一律以黄绫包皮，金线压边。唯独承安自出心裁，用金色底织银色花卉的蜀锦包皮，封皮上的花纹还会随季节变化。他也从来不按格式写，内容往往五花八门，新颖奇趣，言辞幽默生动，真切直率。有时谈谈对国事的看法，有时说说地方民政，都是别处听不来的真话，又点到即止，从不叫人难堪。

生病以来，承安的请安折子一日一封，或长或短，没有其他人那些套话空话，竟是用了不少心思搜罗的笑话趣事，博赵炜病中一乐。

‐‐这个侄子，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啊……

门悄悄的推开了，一个小小身影端着药盅进来，走到赵炜床前半跪着请了个安：&ldo;父皇，该喝药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