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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县跑上坡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大水就轰然而至,幸好水位不高,但流速很快,坡下的马车瞬间被冲到几丈远的地方,马匹惊慌嘶鸣,叫得人心里发瘆。
侍卫急得都跳起来了,“王爷怎么办?王爷还好吧?”他抓着老板不停地问,就好像老板知道答案一样,他手劲太大了,老板被抓得惨叫起来。
附近方圆数十里都是平坦开阔的地势,春汛也只是刚刚开始,水位还不是太高,一铺散开很快就减弱了势头,一波水墙过去,慢慢水流就缓了,最后也只有齐小腿的深度。
斓丹稍微放心了些,还没等长长舒口气,师爷就连呼“万幸”,谄媚地对知县说:“老爷不必惊慌,这水势不足以造成多大灾害。时值初春,庄稼都还没种,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斓丹和老板、侍卫等人听了,都实在是无法忍住怒气,正要骂他,只听马队趟水而来的声音,正是申屠锐带人回来了。
一队人停在坡下,申屠锐抬头向坡上看,眼神冷峻地瞪着知县。
斓丹看他头发也散了,袍角像庄稼汉一样掖在腰带里,袍子和裤子上全是泥,脸上沾得黑一块白一块的,明明有些好笑,因为表情和眼神的关系,气势简直有些狠戾。
知县和师爷本在坡上长揖作礼,见燕王殿下没有上坡的意思,又是这么个脸色,两人才提着袍子下去,闪闪缩缩地踩在泥水里,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申屠锐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知县和师爷讨好般地问安道恼。
侍卫们也都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们,一时间只有马儿喷气的声音。
“殿下,”知县有些慌了,想起刚才师爷的话,现学现卖道,“不必太过担忧,还没开始播种……”
话还没说完,申屠锐抽出腰间长剑“铮”地一声挥下去,知县撕心裂肺地惨叫,斓丹吓得也大喊一声,捂住双眼。
她自然熟悉死亡,朝堂上下宫城内外,几乎每天都充斥着死亡。可她见到的死亡,是父皇和兄长们在公文上提笔勾画,是威严喝斥拖出去如何如何,是宫女嬷嬷们沉肃托着白绫或者鸩酒,就连她自己的死亡,也是凶悍粗俗的刽子手背后挥刀。
她正满怀期待地看申屠锐会怎么惩罚这个可恶的知县,他挥剑时眼睛里的残酷因而看得格外清楚,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当着她的面斩杀另一个人,她心里的惊惧超过想像。
知县的惨叫没有戛然而止,而是越发凄厉,斓丹听了,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抖着手缓缓移开——申屠锐砍掉了他的官帽,连头皮都削秃一块,知县连惊带痛,正在泥里打滚哭号。她咽了下唾沫才敢再看申屠锐,他正抬头看她,视线对上,他怒气冲冲地狠瞪她一眼,把斓丹弄得莫名其妙。
英山知府也带着随从急匆匆地赶来,他到底精明乖觉,骑马奔来,到了申屠锐近前下马,不顾遍地泥汤,扑通跪下请罪。
申屠锐沉默了一会儿,明显在忍耐,漠然吩咐道:“后续的事要办好。”
知府叩头领命。
“我这就过江,也会回复宫里在我过江后,你这里才决了堤。”
知府不解道:“殿下……”
申屠锐冷冷一哼:“我在这儿的话,怎么能不当场处理你?”
知府恍然大悟,感激涕零道:“殿下大恩,下官——”
“行了,”申屠锐不耐烦地打断,用眼睛一瞥已经在泥里装死的知县,“他不能留了。”
知府心领神会,连声道:“下官明白。”
斓丹原本疑惑,琢磨了一下——看来是那顿花酒的功劳,申屠锐竟然这样偏袒知府,刚才还那么大义凛然呢,斓丹忍不住“哼”了一声。
申屠锐听见了,抬眼瞟了瞟,不客气地说:“还不下来赶路,等请呢?”
周围人多,斓丹也不好和他置气,寒着脸下了坡,正要问:“我的马呢?”就被申屠锐一把扯到他的鞍前,胳膊都差点脱臼。
“脏!”她也是本能反应,推着他的胸膛,尽量远离,他的袍子湿漉漉的,全是泥浆。
申屠锐生气地“哼”了她一声,斓丹也觉得自己错了,他好歹也是为了百姓不惜身犯险境,滚了一身烂泥,她这一嫌弃,不和那个混蛋知县一样了吗。她立刻垂头不语,表示知错。
申屠锐还不解气,在马腹上摸了一把挂上的泥,毫不留情地抹了斓丹一脸。
斓丹瘪着嘴,气得浑身发抖,知道他正一肚子怨气,最好别再招惹他,只能闷不吭声地忍了。
申屠锐很满意她识趣的态度,一夹马腹,马蹄重重踏了下泥,溅了知府一身,临走他还不甘心,驱马踩了倒地的知县一蹄才扬长而去。
斓丹觉得他身上又湿又冷,原来袍子都湿透了,迎风一吹特别难受,她也不敢动,幸好很快就到了码头登船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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