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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刻度（第1页）

施工队在工厂遗址挖出的齿轮堆里，有枚齿轮突然自行转动起来，齿牙刮擦着金属板发出规律的咔嗒声。赵阳蹲下身时，看见齿轮边缘刻着细密的刻度——38道深痕旁标着年份，第39道浅痕下画着座正在滴水的钟表，指针停在午夜十二点。

“新出土的齿轮都要登记呢。”戴安全帽的工人递来登记表，赵阳注意到他工装袖口露出半截齿轮纹身，墨色纹路里渗着黑油。登记表上的名字栏全是齿轮符号，第39格空缺处，钢笔尖正自动写出他的名字，墨水在纸上晕成齿轮形状。

穿校服的少年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无名指的戒指发出红光——齿轮树的残根在地下长成了钟表齿轮，树根节点处锁着1987年的工牌，每个工牌都变成了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工人的死亡时间。当赵阳触碰其中一块工牌时，怀表突然弹开，表盘上的齿轮图案渗出黑油，在他手背拓出钟表刻度。

“他们在把城市改造成齿轮钟……”少年的戒指红光暴涨，地下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远处的摩天大楼外立面亮起巨型钟表屏，时针分针都是齿轮形状，扫过数字时溅出黑油——数字“12”的位置，正用血色齿轮拼出“陆振海”的名字。

施工队的挖掘机突然失控，铲斗砸开地面露出齿轮状地宫。赵阳顺着阶梯向下，看见地宫中央矗立着座齿轮钟，钟摆是女助手的红宝石戒指，钟面刻着全城地图，每个齿轮节点都插着居民身份证。陆振海的意识附着在钟摆上，声音从齿轮缝隙渗出：“第39个刻度，该你上钟了。”

齿轮钟突然倒转，赵阳感觉时间在倒流，回到了刚收到废弃工厂短信的那一刻。但这一次，短信内容变成了：“来当齿轮钟的指针吧，你的血能让它走得更准哦。”他摸出手背的钟表刻度，发现刻度线正在吸血，顺着血管爬向心脏——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齿轮状的时间沙漏，正在缓慢漏下黑油。

“每个‘核心零件’都是钟摆的配重。”戴安全帽的工人摘下头盔，露出颅骨上镶嵌的齿轮，“1987年他用工人做齿轮，2025年该用全城人做钟面了。”地宫四壁突然打开无数抽屉，每个抽屉里都躺着齿轮状的“时间切片”，切片上凝固着人们最痛苦的记忆，正被黑油泡成钟表润滑油。

少年将红宝石戒指按在齿轮钟中心，戒指突然化作光锁，锁住了正在转动的钟摆。赵阳看见1987年的工人残魂从切片里涌出，他们手拉手组成时光齿轮，与齿轮钟的机械齿轮咬合。当两个齿轮同速倒转时，黑油沙漏开始漏出银色光芒，那是被囚禁38年的时间终于获得了自由。

“不！我的时间牢笼！”陆振海的意识化作黑油冲击光锁，齿轮钟的玻璃罩突然碎裂，飞出的玻璃碴都变成了微型齿轮，扎进所有齿轮纹身的工人身体。赵阳抓住机会将工人登记表塞进钟摆缝隙，纸张瞬间被银光点燃，登记表上的齿轮符号都变成了工人的笑脸照片，将陆振海的意识烧成了齑粉。

齿轮钟轰然倒塌，变成堆普通的废铁。赵阳爬出地宫时，城市上空的钟表屏全部熄灭，施工队的工人恢复了正常，只是看着废墟发愣。少年的无名指上不再有戒指，只有道淡红色的齿轮疤，像极了新生的皮肤。

但在城市地下的齿轮树根处，有滴黑油正顺着年轮裂缝滑落，滴在枚崭新的齿轮上。齿轮边缘刻着第39道刻度，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下一个上钟人，会是谁呢？”

赵阳走过钟表店，发现橱窗里的怀表都恢复了正常，只有一块表的指针停在11点59分，表盖内侧多了行新刻的字：“距离齿轮钟重启，还有1分钟。”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心脏跳动得很正常，但在心跳的间隙里，似乎藏着一丝极微弱的……咔嗒声，像极了某块被遗忘在黑暗里的齿轮，正在为下一次的转动，悄悄校准着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