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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羽对檀问枢的感受则截然不同。
他恨不得生撕了檀问枢。
无论檀问枢如何引诱劝说,无论檀问枢许以什么样的未来,戚长羽心里不仅没有一点心动,反倒生出更扭曲的恨意。
然而无论他究竟如何想让檀问枢不得好死,戚长羽此刻只能强迫自己温言,“知梦斋的阵法十分玄奇,今日我也算是窥见一角,也算是托了师祖的福,长了见识。”
戚长羽的表面功夫固然无可挑剔,但檀问枢本就是玩弄人心的行家,听得出那伪装得极好的恨。
檀问枢不由哑然。
人性总是更愿意恨那些自己恨得起的人,而不愿去恨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人,因此这世间常常有人不恨导致自己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反倒去恨无辜路人,乃至自己的亲友。
檀问枢当年还是魔君的时候,没少利用这点人性。
他的仇家数不胜数,但真正对他恨之入骨,愿意花毕生来复仇的人,其实没那么多。这些仇家中,有许多人还没来找他复仇,便先死在了同路人、亲友反目成仇的争斗中。
怨恨一位魔君太难消解,但怨恨没有对自己倾全力相助的亲友却很简单,怨恨无辜的旁人更是容易。
檀问枢笑纳这地位和实力带来的特殊优待。
玩弄人性,本也是他日常消解的一部分,他有时甚至刻意营造这样的处境,去看各种各样性格的修士在人性里挣扎。
然而一千多年过去,轮到他被当作那个“恨得起”的人了。
檀问枢大感唏嘘。
他自觉在戚长羽的困境中只是小推了一把,根本没做什么残忍的事,戚长羽最该怪的就是自己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第二该怪曲砚浓翻脸无情。
这和他檀问枢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戚长羽怪天怪地,尤其痛恨檀问枢,对于冷酷无情的曲砚浓轻轻掠过,对于他自己的种种问题更是视而不见。
戚长羽轻轻一对比,想想高不可攀、从无败绩的曲砚浓,再想想她的冷酷无情、狠辣手段……他就这么一门心思地痛恨着檀问枢。
太不讲理了!
总是把别人的内心搞得很复杂的檀问枢,内心终于也变得很复杂。
曲砚浓不是去当仙修了吗?仙修不都是做什么都会被怨怼的老好人吗?
怎么曲砚浓这个仙修就和别人不太一样,以至于戚长羽这种坏胚对比下来,觉得还是恨前魔君、大恶人檀问枢更实惠?
她这个化神仙君是正经的吗?
“不必客气,既然叫我一声师祖,我自然要照拂一二。”檀问枢笑道。
他故意恶心戚长羽。
戚长羽仰着头,十几座琼楼飞在穹顶,于幽暗中绽放莹莹微光,从底下坐席向上仰望,只能看到它们隐约的轮廓,如在群星之中。
知梦斋将贵贱、尊卑隔得如此明确,如隔天渊。
从前他坐在那些琼楼里,从窗中向下望,只觉底下一片蝼蚁,谁知他如今竟也成了一只蝼蚁!
如此卑贱、如此不值一提的蝼蚁。
“师祖,先前你说可以传授我碧峡魔功,我当时脑子犯浑,实在糊涂。”戚长羽忽然说,“如今想来,魔门能与仙门争锋万年,自是大有长处,未必就比仙门传承差。”
檀问枢“哦”了一声,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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