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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但这个话题在有些场合是忌讳的，那就是当有真正汉奸在座时。沦陷区的人，对汉奸的定义，与大后方不同；大后方是从法律的规定去认定，在沦陷区却须看事实，一种是&ldo;皇军&rdo;到处，首先拿着白起子去欢迎的&rdo;维持会长&rdo;；一种是确确实实为了利欲薰心，去替日本人服务的大汉奸，一种是恶名昭彰，甘为日本宪兵鹰犬的密探、翻译。除此以外，在汪政府做个中下级职员，完全为了糊口之计的人，他们自道是&rdo;饭奸&rdo;；旁人亦持同样的看法，并无丝毫岐视之意。

热烈谈论蒋委员长又发表了什么谈话；麦克阿瑟已经打到那里，这些深夜从短波无线电中收听来的消息的人，多半是&rdo;饭奸&rdo;。至于真正的汉奸，有些是表面故作镇静，表示问心无愧；有些绝口不提，仿佛胸有成竹，其实内心无不恐惧，日夕萦绕在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便是如何免祸。

这有好几种做法，公认为最正当的做法是改过自新，将功赎罪；也就是说，自动变为政府的&rdo;地下工作&rdo;人员。次一等的，结纳一个&rdo;重庆来的&rdo;人，以为护身符。再有一种是悄悄地转移财产，迁地为良；或者仿狡兔之三窟，另外经营一两个秘密的存身之处。

因为如此，便应运而生了好些神秘身分的人；以前是沦陷区常见的人，消失了一段时间以后，突然间又现身了。高谈阔论，尽是些沦陷区所听不到的&rdo;秘辛&rdo;‐‐因为他们所谈论的人物，不在重庆，便在华盛顿，或者印度，都是沦陷区报纸上所见不到的名字。这些人愈是在&rdo;高等&rdo;的场合，愈受人注目；然后，便有人悄悄登门拜访，送上一份重礼，卑词表示仰慕。

这样交往了一两次，交情套得近了；方始吐露肺腑，自道岂不得已，为人&rdo;拖下水&rdo;去，如今悔之莫及。希望能够&ldo;仰仗大力&rdo;，获得庇护。当然，这时候送的礼，就不是火腿之类的贵重食品了；而是贵重的黄金、美钞。

这此情形，林之江也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敌后和重庆都派有地下工作人员在沦陷区活动。由于从后方和敌占区派来的人，都能说会道，所以听信的很多。

有个&rdo;粮官&rdo;，官卑职小，但在配给&rdo;户口米&rdo;上动了手脚，积少成多，发了大财。此人精于赏鉴；沦陷区中许多旧家，为生活所迫，将家藏的法书名画，取出来换米，此人收藏得不少；最近亦是受了一些&rdo;勾魂使者&rdo;的引诱，预备尽携所有悄悄出洋，目的地是中立的瑞士，其中颇多罕见的精品；周老板觉得&rdo;国宝&rdo;流失国外，令人痛心，如果林之江愿意采取行动，他可以打听到走私的详细情形，以便拦截。听完以后，林之江答说：&rdo;等你将详细情形打听清楚，我再来研究。不过，既是敌后派来的人，不会勾引人家；这里面的曲折，请你要弄清楚。&rdo;

&ldo;当然，当然。&rdo;

&ldo;酒醉饭饱要告辞了。&rdo;林之江又对虞亚德说：&ldo;你到哪里，我送你。&rdo;

虞亚德还是有话要跟他谈，就随便说了个地方；目的是共一段路程。林之江这部汽车是英国式，司机与后座之间，有玻璃隔断；虞亚德说话不须顾忌，便又提到了卖假画&rdo;劈靶&rdo;这件事。

&ldo;我讲过了，我是挑你发个小财；你不必再说下去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来帮我的忙。&rdo;林之江说：&rdo;我不是要你到局里来，是私人帮我忙；有什么消息，替我打听打听，或者我有什么不便出面的事，请你替我办一办。&rdo;

&ldo;如果是这样，我当然应该出力。&rdo;

&ldo;那就一言为定了。有事我会找你。&rdo;林之江问：&rdo;你经常在哪里会朋友？&rdo;

&ldo;我们有个&rso;公司房间&rso;，大沪饭店626号。&rdo;虞亚德说：&ldo;下午我总在那里。&rdo;

&ldo;好！我知道了。&rdo;

&ldo;林大队长，&rdo;虞亚德问：&rdo;陈龙那件案子办得怎么样？&rdo;

&rdo;&rso;做&rso;掉了。&rdo;

虞亚德一惊，心里忽忽若有所失；好半天说不出话。

&ldo;成全了张有全。&rdo;林之江又说：&rdo;他可以顺顺利利接收陈龙的老婆了。&rdo;

&ldo;林大队长，&rdo;虞亚德忍不住发问：&rdo;不是说要报上去？做掉陈龙，是上头的意思？&rdo;

&ldo;不是。&rdo;林之江说：&rdo;这件案子，从我交了出去，就不管了；我是听人说，川端托人来打招呼，希望把陈龙杀掉。&rdo;

&ldo;这就奇怪了！川端不是要救他的吗？&rdo;

&ldo;救不成就只好杀他了！这你还不懂吗？&rdo;

虞亚德恍然大悟，原来又是杀人灭口。

&ldo;据我所知，要杀陈龙还不是川端的意思，幕后另有人指使。&rdo;

&ldo;谁？&rdo;虞亚德问：&rdo;是邵式军？&rdo;

&ldo;不是他还有哪个？&rdo;林之江说：&ldo;我们案子还没有报上去，金先生已经告诉周部长了，把邵式军叫了来问，他死不肯承认。拿他没有办法。&rdo;　　&rdo;照这样说，周部长问起来，为什么不留活口；你们怎么说？&rdo;　　&rdo;当然要耽处分。好在这个处分也不是白耽的。&rdo;

弦外有音，非常清楚；76号有人受了邵式军的贿，不惜耽个擅自处分的罪名。虞亚德还想再问，司机已把车子停了下来；是浦东同乡会门口，正是虞亚德指定的地点。

道别下车，却不回家；他借了个电话打到陈家，是陈龙的老婆的声音。他故意逼紧了喉咙问说：&rdo;张有全在不在？&rdo;&ldo;在。&rdo;

等张有全来接电话，虞亚德叮嘱：&rdo;我是亚德。你只听我说，不要开口！你马上回家，我到你那里去。&rdo;　　&rdo;好！&rdo;张有全答应着，将电话挂上了。

&ldo;我还不知道出了事。&rdo;张有全怔怔地望着虞亚德，再无别话。

虞亚德亦颇感意外，&ldo;莫非没有通知陈龙的老婆去收尸？&rdo;他问。　　&rdo;没有。&rdo;　　&rdo;怪不得电话里，陈龙的老婆没有什么变化。&rdo;虞亚德有些困惑，&rdo;总不能说，一个人这样杀掉了，连家属都不通知一声。&rdo;　　&rdo;我想也不会。&rdo;张有全问道：&rdo;现在我怎么办？回去要不要说？&rdo;　　&rdo;当然不要说。不但不要说，你脸上还不能&rso;露相&rso;。&rdo;　　&rdo;这我懂。&rdo;张有全叹口气：&rdo;不明不白两条命！不知道是送在哪个手里的。&rdo;　　&rdo;你我两个人都有分。&rdo;虞亚德说：&rdo;你总还有好处，我为了什么？&rdo;

虞亚德跟林之江的看法一样，认为陈龙一死，张有全接收了他的老婆，这无论如何是一种收获。哪知张有全的答复，出人意料。　　&rdo;我不敢！&rdo;他说：&rdo;陈龙这条命有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送在我手里；再跟他老婆睡一床，不怕陈龙来作怪？算了，算了，我跟她的缘分，也算满了。&rdo;